他想,前麵三十三年活的夠冷靜了,為段執失控一次又怎麼了。
他也想過克製的。
可惜,失敗了。
幸好,失敗了。
初夏的風裹著一絲燥熱,蟬鳴聲還不算聒噪,掩蓋在林間,嘈嘈切切。
季讓神色複雜地望著對麵的兒子。
季書言從小沒有讓他操過心,相反,一直給他分擔了很多困苦。
在失去女兒的那一年,他因為受不了打擊,自己也隨之住進了醫院,是季書言忙前忙後,照顧季圓,維持家裏。
等到他緩過來,想把季圓接過來照顧,季書言卻不答應,還把季圓留在了身邊。
因為他身體還沒完全康復,經營醫院夠累了,而沈蘭秀那時候身體也不好。
再後來,就是季書言斬釘截鐵地告訴他們,這輩子他不會有小孩了,他隻要季圓。
他的這個兒子,一直是個心性堅定的人。
他從沒想到,有一天,他居然會在季書言身上看見“感情用事”這四個字。
季讓想,那叫段執的年輕人,可真是把他兒子迷昏了頭。
他沉默良久,最終無奈地笑了聲,“隨你吧,你不後悔就好。你媽說得對,你這麼大了,輪不到我們做主。”
他輕歎了口氣,拈起一粒黑子放在了棋盤上。
多少年前,他也是在這個小院子裏,教會了自己的兒子和女兒下棋。
兜兜轉轉,二十載過去了。
“來吧,”他抬頭對季書言笑了下,“陪爸爸下個棋。”
季書言神色微動。
“好,”他也下了一粒白子,他頓了頓,在微風中低聲道,“謝謝爸。”
他倆下了沒多久的棋,因為天熱,又一塊兒回了屋內。
季讓跟季書言下得已經沒意思了,聽說段執也會,又把段執給抓了過來。
一老一少窗前切磋,段執也沒因為是老丈人就存心讓著,季讓這脾氣,讓了反而生氣。
這一下就到了晚上,段執險勝,季讓還戀戀不捨,有心讓段執晚飯後繼續。
卻被沈蘭秀敲了一腦殼,“有完沒完,放不放孩子有點私人空間了。”
季讓隻能作罷。
而等吃過晚飯,其他幾個人都在屋內看電視,季書言卻跟段執出門去買水果。
走在鎮上的小路上,聞著夏日夜風裏濕漉漉的花香跟草木香。
段執牽著季書言的手,突然說,“我今天真的特別高興。”
季書言明知道他在說什麼,卻還是問,“高興什麼?”
段執停下了腳步。
這夏日的夜晚,跟那個桂花紛紛落下的秋夜,像是又重合在了一起。
“我很高興你爸媽接受我們,也很高興你家原來這樣好,我很喜歡他們,”他望著季書言,伸出手,把季書言輕輕抱在了懷裏,那牆邊開著幾支薔薇,攀在青灰色的牆上,豔麗得爛漫,他吻了下季書言的耳邊,“自從遇見你,我生活裏就都是好事。”
季書言一怔。
他笑了笑。
月色清朗,他低聲說道,“我也一樣。”
自從遇見你。
自從我們相遇。
生命就如這盛夏,綿延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