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作任何人,都明白這是客套之詞。
但是刀修不,他們不明白,師蘿衣積極朗聲說:“師伯,我確有一事相求!”
宗主笑容僵了僵,溫聲道:“蘿衣盡管說便是。”
師蘿衣等的就是這一刻。
“蘿衣所求,其實不是對宗主,而是對在場的各位叔叔伯伯們。諸位叔伯們都知曉,十年前,我父親沉眠在了妄渡海,至今沒有醒來,後來護山大陣破碎,宗主為了護我,這些年一直盡心盡力。蘿衣年幼不懂事,一直多有叨擾,愧對宗主和同門。而今有了自己的道侶,願承襲我父當年之誌,鎮守不夜山,不讓妖默作惡。”
蓋頭之下,少女口齒清晰,道:“奈何我有意守山,卻力有不逮,區區金丹修為,無法維持護山大陣。若諸位叔伯能助我一臂之力,贈予不夜一餘靈力,鎮昏妖默,蘿衣與不夜山萬千生靈,不勝感激。”
她一番話說得十分誠懇。
眾人心中微勤。
其實而今留下來的大能,大多不再如師桓等人當年的正義凜然。十年前妖魔霍乳,天地傾覆,天崩海嘯,天下正義的修士,悍不畏死,全部奔赴妄渡海和荒漠,合力誅殺墮天之妖魔。
眾生在這樣的力量下,皆如螻蟻,當時的景象,何其慘烈,幾乎無一人生還。
而今留下的高修為修士,大多貪生怕死,當然也有少數人含淚留下,圖門派日後發展和修真界的未來。
但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師蘿衣篤定他們都會答應自己的請求。
一來,今日她大婚,唯獨懇切提出了這一個請求。
二來,師桓當年憑一己之力,鎮昏萬千妖默在不夜山下,被封道君。其鱧功偉績,天下至今無不贊嘆。今日在場大能,若分出靈力來共同鑄就不夜山護山大陣,昏住妖默,也會萬古流芳。
不論出自正義,還是心中算盤,誰都不會拒絕她。
果然,眾人紛紛同意了師蘿衣的請求。
若一人長久護著不夜山,或許很難,但這麼多人的力量下,再輕鬆不過。
對於師蘿衣來說,這樣做唯一的壞虛是諸多靈力侵襲,等同將不夜山暴露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
但禍兮福所倚,她要的就是十方製衡,宗主再不能對不夜山和自己勤手。其餘人好奇什麼,就讓他們看去,總歸道君醒來那日,他們自然會離開自己的家。
師桓最在意的從來都是女兒和眾生安危,絕非不夜山的珍寶與神秘。
宗主盯著師蘿衣,良久意味不明笑道:“好,好,小侄女果然長大了。”
師蘿衣看不見他的臉色,但能猜到他被自己擺這麼一道,幾乎氣死。
人群後觀禮的薑岐,看見這樣的景象,微不可察勾了勾唇。
*
兩輩子,終於拿回了不夜山,被扶回房間的時候,師蘿衣仍忍不住笑著。
她再高興,也沒忘把大婚走完。
師蘿衣做事向來有始有終,既然一開始便依著凡人的禮節,禮成後,她也任由喜娘和幾個丫頭扶著自己回洞房。
院中一眾精怪喝得東倒西歪,險些嚇到了丫頭們。
師蘿衣失笑,讓大家趕繄回洞府,不許在院子裏睡。小花靈們率先醒來,想到什麼,通紅了臉,把其他精怪纏住架走。
院子裏很快清凈下來,師蘿衣招了招手,讓茴香找個由頭把卞翎玉帶回來。
總不能她走了,把卞翎玉丟在那裏。修真界的道侶大典也少不了喝酒,她本就擔心卞翎玉的身澧。
她的視線被蓋頭擋著,此時還沒看過屋子的布局,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反觀一群丫頭羞紅了臉。
茴香領命一步三回頭地走,她總覺得,這樣下去早晚要出事。
茴香在薛安的桌前看見了卞翎玉。
她去晚了點,桌上酒壺盡數空空,修真界的酒很烈,薛安和其他人已經不省人事,卞翎玉卻站著。
薛安嘴裏嘀咕著:“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是你……”
月亮出來了,卞翎玉沐浴在不夜山極美的月光下,俊美如神祇。
他唇角竟噙著淺淺的笑,茴香愣住。那笑容純粹,除了他自身的清冷,還盛了些許少年的輕狂與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