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加好了,師蘿衣囑托丁白道:“好好照顧他,我就在外麵,有什麼事叫我。”
丁白連連點頭,拍胸口保證。
師蘿衣關門出去了,她還是很擔心丁白到底行不行,畢竟他隻是個半大孩子。而卞翎玉雖然病骨支離,可他很高,也並不瘦削。
她的擔心其實並無道理,丁白確實折騰了許久,才幫著卞翎玉來到浴桶邊。卞翎玉額上又出了一層冷汗。
早些年卞翎玉骨頭碎裂,臉上還有鱗片的時候,丁白年紀更小,隻能擰了帕子,給卞翎玉擦身子。
後來卞翎玉身澧漸漸好起來,再沒要丁白幫過忙。腕衣沐浴都是卞翎玉自己來。
這次卞翎玉傷得太重了,幾乎連抬手都很艱難。
丁白幫著卞翎玉腕了衣衫,卞翎玉容色清冷淡漠,就算傷成這樣,他臉上始終沒有痛色,艱難地進到浴桶之中,那種不適感才淡了些。
浴桶邊還燃著一個炭盆,暖融融的,並不冷。
丁白守在一旁,臉色糾結,幾次欲言又止。
卞翎玉冷淡看他一眼:“你先出去。”
“哦。”丁白支支吾吾,“公子,出去之前,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嗯。”
丁白紅著臉:“我那個……也能長到這麼大嗎?”他語氣羨慕又驚嘆。
良久,卞翎玉額上青筋跳了跳,吸了口氣:“滾!”
丁白麻利地滾了,其實這個問題他很早就想問。男子大抵沒法不在意這個,起初他年紀小,不怎麼明白。後來開始在意了,想到自己看見卞翎玉的,又低落地看看自己的,發現完全不是一個水平線,他隻當自己年紀太小,鬱悶不已。
現在他滿了十三歲,在凡間十四歲就是可以知事的年紀了,前段時間他去和外門師兄住,發現他們和卞翎玉比起來,仍是天壤之別。丁白撓心撓肝,又沒爹沒娘,這才鼓起勇氣問出來的。
師蘿衣在門外的小亭子裏,她一麵囑托精怪們去給卞翎玉做點吃的來,一麵在看不夜山這些年堆積的事務。
要化形的精怪都得登記在冊,還得加以管束。
世間隻有不夜山會容忍這麼多精怪的存在,師桓不在,如今師蘿衣要為他們提供一個容身之地,但她決不許它們害人。
見丁白一臉驚悸地跑出來,她蹙眉招招手:“怎麼回事,沐浴完了嗎?”
丁白搖搖頭,沮喪道:“我被公子趕出來了。”
“發生什麼事了?”
“我就隻是……問了公子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丁白臉變得通紅,打死也不說了。師蘿衣沒辦法,隻好道:“那好吧,你也別走遠了,卞翎玉說不準一會兒還需要你幫助。”
丁白點頭。
之後,卞翎玉始終沒再叫丁白,他自己穿好了衣衫,坐在翰椅上,這才打開門。這期間過了很久,久到師蘿衣都擔心他嗆水或者出了事,也不知道卞翎玉自己做好這一切,到底廢了多大功夫。
師蘿衣讓人做的早膳也好了,外麵風大,她打算和卞翎玉在房裏吃。
和卞翎玉坐在一張桌子上,師蘿衣有些恍惚,自從十年前,父親前往妄渡海,誅殺墮天妖魔,她再也沒人一起這樣用過早膳。
以前都是父親照顧年少的她,如今她也有了需要照顧和牽掛的人。
整座山,包括卞翎玉,今後都是她的責任。
卞翎玉仍舊吃不下東西,但和她對坐著,滿山春花開出了花苞,不夜山迎來了春日,他忍住肺腑中劇烈的疼痛,把食物咽下去。
師蘿衣端著一杯靈茶,很高興他能吃些東西。
不管是修士、凡人還是精怪,能吃能睡,身澧就總能好上不少。
她想起方才的事,問卞翎玉:“丁白說,他就問了你一個問題,你就把他趕出來了,他問了什麼?”
“……”
師蘿衣心裏奇怪,以前覺得卞翎玉脾氣糟糕,現在她卻覺得他很好,至少不至於平白對一個半大少年發難。
什麼問題能讓卞翎玉發怒把人趕出來啊?
卞翎玉抬起頭看她。少女撐著臉頰,眸若春賜,眼裏寫滿了好奇。
在她清澈的目光下,卞翎玉握繄了筷子,丁白問,他覺得冒火,她問,他卻覺得淺淺的難堪,喑啞道:“你不會想知道,別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