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第 154 章 大漢十六年五月,登基……(3 / 3)

高皇帝在時,夏侯嬰一直是高皇帝的車夫,直到天子劉盈登位,因著尊敬對他有恩的太仆,不願再在出行的時候,讓夏侯嬰驅使車馬,即便夏侯嬰多次請求也不允準。

他們看向太後,果不其然,太後眉梢掛著讚許,又看向新帝,新帝微微頷首,對夏侯嬰一笑。

劉越說:“準。”

無數人步了大行令的後塵,他們與大行令一樣,把對從前梁王的印象迅速地推翻了。

比較方才大典之上的冷峻表現,相較於當下,奉常叔孫通腦海冒出四個字:恩威並施!

殊不知劉越又走了一遍長長的玉階,頗有消食的功用,讓他的肚子終於癟了下去,不再貼著冕服。劉越心情轉好,對著救了他哥哥姐姐的恩人夏侯嬰,記起來母後評價的“忠心”二字,對夏侯嬰甜甜地笑了笑。

沒有人會覺得,為天子駕車是屈辱。何況新帝登基的當下,他最信任的寵臣是誰,還沒個影兒!夏侯嬰這時候出列,何嚐不是拔得頭籌?

陳平站在九卿之列,心裏頭開始嘀咕,夏侯嬰莫不是故意的?

從前他執著做丞相,後來勘破了生死,也就不汲汲營營,轉而淡然了起來。可不知為什麼,自從得知他的學生將要做皇帝,就止不住的興奮,往日向上爬的勁兒,好像又重回了心中。

眼瞧著夏侯嬰奉陛下鑽進車輦,繼而坐在前頭,陳平不高興了。心頭冷靜地想,要不改日向太後提上一提,他不做中尉了,改讓夏侯嬰做?太仆這個位置,看上去也挺好……

百官很快忘記了這個小插曲,浩浩蕩蕩跟隨著帝王車輦,前往宗廟祭祀。新帝登基,需敬告祖先,隻聽轟然一響,未央宮正門大開,暫代郎中令的中郎將季布率領郎官護衛車輦,寸步不離。

劉越察覺到了擁擠。

他探出頭看了一眼,發現車輦左右是謁者內侍,前後是當朝九卿,頓時陷入了沉思。

對帝王這個位置有了更直觀的感受,劉越來不及思索更多,車輦很快停在宗廟建築前。由宗正帶頭,禮官捧祭,侍奉天子、太後與惠王入高廟,然後是太上皇的太廟。

其餘劉氏子孫隨後,不敢進行一點喧嘩。隻有走這麼一遭,才能宣告梁王越登位的合法性,這是祖宗承認的真天子,承繼高皇帝遺詔,而不是可以隨意廢立,隨意忤逆的傀儡皇帝!

盡管高廟與太廟距離不遠,劉越還是出了汗。等到祭祀完畢,已是日上三竿,算算時間,離午時也不遠了。

前往宗廟敬告祖先之後,劉盈完成了最後的使命,歸列之時,站在了楚王劉交的正前方。原本劉盈想要去往齊王劉肥身後,如此一來,就是按真正的輩分與排行;誰知劉肥頭搖得撥浪鼓似的,拚了命地往後退,連帶著之後的吳王劉濞被擠得咳嗽了出來,麵白如紙,明明不到三十的年紀,像是下一秒就會暈過去。

劉肥才不管這個堂弟呢,他隻知道,讓惠王站在身後會招了太後的眼,指不定又保不住他的七萬石糧食了。

絕對不行!

楚王眼見不對,眼疾手快地拉了劉盈站到最前,隨即低聲說:“三叔冒犯了。你是陛下的親兄長,更是從前的天子,諸侯王之長,你不當誰當?”

太後注意到這裏的動靜,微微笑著,轉過頭來。

她說的隨劉盈去,不是托辭,而是真心話,她也不需要再試探各個諸侯王對長安的忠誠。有異心者,慢慢來就是,越兒尚小,以後的日子還長著,不是嗎?

等到宮宴開始,劉盈依舊與先前的排位一樣,他的身旁坐著盛妝打扮的魯元長公主。魯元目光盈然,給弟弟斟上一斛酒,她的視線,時不時觀察著劉盈。

她隻擔心曾經是天子的盈弟,習不習慣這樣的場合,習不習慣以後都需要坐在下首,仰視與母後同高的越兒?見劉盈並沒有什麼不自在,反而像是整個人卸下重擔,望向母後的眼神依舊敬愛,望向幼弟的眼神依舊溫柔,魯元長公主有些怔忪。

隨即目露微笑,等待徹侯百官,以及各地諸侯王的敬賀。

她低聲問劉盈:“不知諸侯王之中,是誰的賀禮更出彩。”

想必諸人的關注點都是同姐姐一樣,劉盈想了想,道:“三叔精於儒學,恐怕會是加有注釋的典籍。”

至於其餘的諸侯王,劉盈也不確定起來,忽聽魯元輕聲說:“來了。”

隻見禦史大夫周昌領頭,禦史們緊隨其後,目光炯炯,於宮宴場內巡察。隨之響起聲聲鍾鼓,眾人無不肅然起敬。

待到開宴禮成,宮侍們魚貫而入,伏身大殿之中,以眾人的尊卑位次斟酒。

劉越還是第一次以俯視的角度,坐在高台之上。他看了看自己的空酒盞,這是往日都沒有的用具,瞅一眼母後的桌案,又瞅一眼抱著酒壺的竇長秋,劉越眨眼:“母後,我……朕就抿一口。”

說到一半,他恍然這是正式場合,想了想便稱了“朕”。

怪不習慣的,新出爐的皇帝陛下想。

侍奉在側的大長秋笑了,呂雉同樣忍俊不禁:“漪房,給越兒倒上一口,也讓咱們陛下嚐嚐味。”

竇漪房笑吟吟地應是,這是她第一次參與這般隆重的宮宴,加上新帝登基,卻不必感受先皇逝去,朝局不穩的陣痛,喜意蔓延到整個未央宮,連帶著影響了許多人。當下,竇漪房褪去沉穩,倒有了一些小姑娘的雀躍。

如果說這是大喜事,那麼,小喜事就是她和兩個兄弟成功團聚了。竇建竇國對長安人生地不熟,她還等著過上幾日,向天子太後求個恩典,能讓他們得到前往雎陽學宮求學的機會!

她腳步輕快地上前,行走間,一道視線如影隨形。

竇漪房似有所覺,微微偏頭,發現那人是坐在前列的代王。竇長秋反應過來,代王看的不是自己,是陛下,眼神很亮,整張肉肉臉放著光芒。

從前就聽說陛下與代王的感情不錯,竇漪房暗裏思索,都是十二三歲的少年了,怎麼看著還蠢乎乎的……

她連忙揮散頗為大逆不道的念頭,倒了一點酒,立馬退到旁邊。

這是迫不及待要獻禮了麼?

竇長秋存了心思,再放眼望去,終於覺察出了湧動的暗流。主要集中在代王劉恒與淮南王劉長之間,這兩位陛下的哥哥,仿佛天生不對盤,盡管座位緊挨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上輩子的冤家。

若是吳王劉濞的親信在此,實在該當慶幸,安排席位的謁者,沒有把吳王與淮南王安排在一處。

那才是人間慘劇,執法巡察的禦史,恐怕就要把尊貴的淮南王抓起來了……

理由是單方麵毆打病人。

……

劉越覺得端坐的坐姿不舒服,望一眼不遠處的周昌,悄悄挪動了一下身板,把腿盤了起來。

一秒,兩秒,周昌沒有察覺。劉越心安理得地端起酒盞,觀察酒液,然後小口地抿了抿。

“……”劉越覺得這份酒液不合格,有什麼被遺忘的記憶,浮上心頭。

他想起在雲中的時候,曾想著讓徐生等人鼓搗出高純度的烈酒。劉越琢磨著,這份計劃可以提上日程了,梁園既然成了天子園,那麼化學家提升業務能力,實乃迫在眉睫。

就讓張侍中去督工。

皇帝抿酒,繼而很快放下的微小表情盡管隻有一秒,禦史大夫周昌還是轉過頭,板慣了的冷硬麵孔露出點點笑意。

陛下如何會以為盤腿這個動作,他沒有發現?

酒過三巡,終於輪到了敬賀環節。楚王劉交不出眾人所料,呈給新帝他最是熱愛的儒家典籍,隻不過隨後的話,叫大殿陷入嘩然:“此乃吾師浮秋公所釋《詩》,願奉陛下覽。”

浮丘公是誰?

浮丘公名浮丘伯,常年居於魯地,受《詩》於荀子。毫不誇張地說,作為荀子在世的徒弟,浮丘公乃儒門翹楚,最具權威的代表人物!

魯地的儒生啊,向來高傲,當年與高皇帝鬧得很不愉快,而今更是不受長安待見。如今楚王奉上這番賀禮,是象征儒門最固執的魯儒,也願意開始改變了麼?

呂雉雙目微闔,而後露出了笑容。

她看著自己的小兒子對謁者耳語幾句,隨即賞下金餅,並不過分冷淡,也不過分熱情。

劉越回憶起受蕭師傅支配背誦經典的恐懼,盤著的腿挪了一挪……

受浮丘公所托的楚王心裏有了底,心道果不其然。陛下肖似高皇帝,老師和他的弟子們,恐怕還要付諸更多的行動,陛下與現在的惠王,是截然不同的一個人啊。

接下來開口的,是淮南王。

原本代王在前,可劉長瞅準時機,硬生生插進了劉恒的話。

迎著淮南國相扭曲的麵龐,他大聲道:“長願送淮南銅礦半條,賀陛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