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不是病篤而是病危,已然能夠說明情況緊急。恰逢練武時分,劉越立馬放下手中的弓箭,火急火燎直奔吳王府。
天子都出了宮,臣子們哪還坐得住,一時間,無數雙眼睛聚焦在了往日死水一樣的地方。
……
吳王府。
吳王劉濞渾身高熱,已然人事不省,時不時抽搐一番,像冰水裏掙紮的魚。
“吳王兄到底如何了?”臥房外,劉越一張小圓臉焦急不已。
太醫署的醫者們齊聚一堂,聽聞陛下問詢,官職最大的太醫令搖了搖頭,每一根白須都寫滿憂愁。
“臣等無能為力,怕是……就在今日了。”
雖然他治得不走心,但吳王這回病危,是手下的小童抓錯了幾味藥,實在不幹他的事啊。
劉越抿起嘴巴,狠狠閉了閉眼,忽然發了怒。
“若是醫不好吳王兄,朕要整個太醫署陪葬!”
“……”
太醫們大驚失色,侍奉的宮人跪了一地。
劉越的聲線飽含怒意,清亮又高昂,恰恰被聯袂趕來的三公九卿聽見。丞相曹參暗道不好,與太尉周勃對視一眼,怎麼就到了這般嚴重的地步了?
“陛下息怒!”周勃遙遙喊了一聲,生怕小陛下氣壞了身體,“想必太醫們也是盡力醫治了,隻是人力抵不過天命……”
劉越轉過身,眼眶有些發紅。
一旁的隨行史官唰唰記錄。
隨行史官不過二十多歲,不知怎的成功越過一眾前輩,得了皇帝的青眼,讓皇帝出宮都不忘帶上他。
邊記,他的鼻頭酸澀起來,吳王殿下若是去了,天子就少了一位與之情深的手足啊!
好在他們的陛下終是虛心納諫,聽進了太尉的話語。太醫們的腦袋堪堪保住了。
劉越擦擦眼睛,厲聲叫太醫繼續救治,不管什麼方法都用上,隻要能保住吳王的命。
說著,他似想起了什麼,朝眾人道:“朕記得母後跟前,有位淳於醫者……”
劉越指的是淳於岫,也就是幫助從前的灌夫人,促使她下定決心抱養皇子、李代桃僵的罪魁禍首。
殊不知淳於岫一開始就是太後的人,如今改頭換麵,以獻上養生之法的功勞,得以在太後跟前戴罪立功,為太後調養身體。
被瞞天過海的眾人不知其中貓膩,立馬有太醫回道:“陛下明言。隻是臣聽說這位淳於氏,頗有巫的手段,擅長,呃,給婦人看診……”
太醫委婉的意思,眾人都聽明白了,這專業不對口,來了也是白來。
劉越卻是極不滿意這樣的回答。
他一揮衣袖:“都這個時候了,還區分什麼婦人與其他人?若是巫者能讓吳王兄好起來,朕就算信了又如何!”
史官心神俱震,連忙把陛下言論寫進了書冊。
同一時間,心神俱震的還有太醫署裏一個存在感極低,在旁悄悄摸摸注視的年輕太醫。
淳於?
他沒聽錯吧?
等淳於岫被請來,已是半個時辰之後。她蒙著麵紗,神色淡定,前往臥房不久,便摘下麵紗出來複命:“回陛下,吳王的病隻能下虎狼之藥,輔以不同尋常的南疆針術,方可讓其清醒。”
劉越滿麵凝重,並無欣喜:“可有副作用?”
淳於岫雖聽不懂副作用是什麼意思,但還是斟酌答道:“恐怕會變得癡傻。”
空氣猛然安靜了下來。
三公九卿皆是一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劉越似陷入了焦灼之中,在空地上來回轉圈圈,雙拳緊緊握起,又很快鬆開。
曲逆侯陳平長歎一聲,出言道:“陛下仁善,又與吳王兄弟情深,故而不忍出言。隻是癡傻與沒了命,若讓吳王殿下來選,定然還是活著重要一些!”
這樣的道理,皇帝難道不明白?
他背過身去,半晌道:“下吧。”
繼而補充:“王嫂遠在千裏之外的封國,恐怕極為思念夫君,朕即刻去請她來照顧吳王兄,讓他們夫妻二人團聚。”
陳平一副感動至極的模樣,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陛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