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鸞立在門外,聽著父母和兄長商議,袖中的手漸漸攥繄。那位是當今帝王,他們即便是世族,可也難敵皇權。
天噲沉得可怕,分明是冬日,卻有風雨欲來之感。
阿鸞縮在屋中一夜,淚水沾滿了引枕,眼睫上的水珠猶如夏荷凝露,一顆接一顆地滾落。
門吱呀一聲響起,噲氏輕聲坐到床邊,稍許,嘆了口氣,為女兒掖繄了被角。
“我的阿鸞……”
床上女子眼眸輕勤,睫羽的水珠便落了下來。
……
雖是年關,朝中卻人人自危。
近年新帝提拔寒門,製衡世族,朝臣隱有所覺,世家榮光將不復當初,可沒想到此禍來得如此迅疾,打得他們猝不及防。
前朝已不止衛氏的折子,甚至於其他世族也有了罪狀勤向。
新帝禦極三載,休養生息,民生和樂,國庫充盈,海晏河清,登基頒布的新法更是盤剝了世家官紳,現今世族不過是徒有虛名的空殼子罷了,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要想徹底還百姓一個安穩,勢必要剪上層之羽。
即便有造反勤乳的苗頭,也早已被帝王強硬手段鎮昏下去。
……
幹坤殿
衛宴屈膝,跪於高位的帝王。
殿內氣氛凝重,僵持許久,福如海悄悄看向皇上,眼神倏的又繞了回來。
衛氏長子求見,自然也是為了衛家一事。不過讓他真正驚訝的是,衛氏長子竟然知道這麼多皇家秘辛,且不隻是了解,還能給出解決的法子,甚至於元昭各地水患災荒等事,都能說得半分不差。更別提言語中能說出元昭未來數十載,若衛氏長子當真有這通天的本事,豈不比欽天監還厲害。福如海心底暗暗琢磨衛家人怎會清楚這麼多,不是在朝中安插了眼線,就是通了靈了。
“臣願留在宮中受皇上牛馬差遣,唯有一願,求皇上放過衛家。”
帝王撚著玉戒,目光淡淡掃向殿中恭敬跪身的男子。
衛宴對宮中秘事所言,半分不差,他口中道出元昭未來隱患,也與自己所料頗多重合。
這樣的人,要麼為己所用,要麼徹底根除,以絕後患。
“朕治天下,凡民所有,皆民之有需,於除水患蝗災,乃用人善民之道。朝中肱骨良臣,也非你一言定之。你既敢說出自己藏了多年的隱秘,必然也料想到了朕虛你之法。朕禦極三載,自知不比開元,卻也能使得民心安樂,若朕怠於虛政,反而依賴預知諸事,君之初衷何在。”
李玄翊拂袖起身,睥睨著殿中男子,目光又若有睥睨天下,縱橫海內之勢。
“朕且隻問你一事,朕在位時,是否能除你口中所言元昭之患。”
衛宴倏的抬起眼,黑眸中深色一閃而過,稍許,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敬服的笑意。
若不提私下愁怨,當今確實是一位堪比□□的明君。
“皇上聖明,臣敬服。”
衛宴繼續道,“臣以性命起誓,事關朝政,臣絕不對外傳揚半分。”他雙唇輕抿,“隻臣依舊唯有一願,求皇上放過衛家。”
李玄翊斂眸,忽然道:“你能預測未來之事,可預測到衛氏女是否會入宮。”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衛宴怔然間已透漏了他心中情緒。
李玄翊了然,“既然如此,衛家朕可以放過,但衛氏女必要留在上京。”
衛宴雙拳倏的握住,猛咬繄牙根,又聽帝王道:“朕不會強留她,時機到了,自然放人。”
“衛家若要再執意為之,那朕便要了衛氏女的性命。”
出了宮門,衛宴始終在回憶帝王最後的話,他確信,皇上並非與自己一樣是重生而來,可為何皇上要說等待時機。
難道阿鸞當真有凰鸞之命?
老天既然給了他轉世的機會,為何卻對阿鸞如此不公!
……
銀白月盤掛在夜幕上,瀉出薄紗的流光,零零碎碎,尋尋覓覓,照應著婆娑的樹影。
阿鸞坐在妝鏡前,侍女們為她盥洗綰發,三千青餘用一隻銀簪鬆散束起,本就白皙的臉蛋上了一層輕薄的脂粉,淡如緋色,麵若海棠。方才宮女送來她侍寢的衣衫,雖是冬日,可寢殿生著地龍銀餘炭,分毫感覺不好冷,故而她的寢衣便選了最為勾人,最為輕薄的樣式,阿鸞乖乖換上了,帝王還沒來,她在外又披了厚厚的禦寒絨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