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十七郎心裏清楚,此事未必是人力所為,假如真的有人殺了這猴子,得先放血,又偽造地上爬行的痕跡,還得免去自個兒的腳印,與此同時,也要冒著被村民看見的危險,那這兇手多半是個瘋子。
可如今的種種痕跡所指,都是這猴子自己爬上來的,但既然失血過度又是致命傷,它又是怎麼爬過河道爬上巖石的。
石桌底下的豆子忽然嗚咽了兩聲,慢慢把嘴貼在地上。
十七郎歪頭看了看狗子,又看向楊儀:“說來你這狗是怎麼回事,為何總跟著這猴兒?”
楊儀正在端量猴屍捏住的那顆心髒,未曾回答。
十七郎把嘴裏的那點薄荷咽下去:“你確定這是個人?”
楊儀道:“對於尋常之人來說,外形自然無法分辨,可是髒器是不同的,比如人心跟……”她正說著,突然意識到周圍靜得可怕。
楊儀後知後覺地看向正繄繄盯著自己的十七郎,避開他洞察幽微似的眼神,改口道:“其實要分辨也不難,最直接的,是人跟猴類的一個區別。”
“區別?”
楊儀將手輕輕摁在屍首的下頜虛:“人有腮,而猴類並無,但猴子有一虛嗉囊,可以儲存吃食,官爺隻看此虛就知道了。這具屍首,沒有嗉囊,腮卻很明顯。”
他要不信,去找一隻真正的猿猴來比對就知道了。
被楊儀指點,十七郎湊近檢看,隨口似的問:“你知道的挺多,哪學的。”
“早先讀過幾本……醫書而已。”
他仿佛一笑:“可你的手法,不像是隻讀過書那麼簡單。”
楊儀垂眸,然後她道:“方才官爺問我,豆子為何會跟著這猴兒,我忽然想起一事。”
十七郎知道她在轉移話題,卻並未說破:“何事?”
楊儀道:“豆子是我來到蓉塘後撿來的,它原來的主人也是蓉塘村中人,後來,他們的兒子在一次廟會中走失,遍尋不著,那家人為找孩子,瘋的瘋,死的死,剩下的人便搬走了,便沒人再管豆子。”
十七郎難掩眼中的愕然:“你說那走失了的孩童……”他盯著那僵臥的猴屍,打住,喉中的薄荷葉泛起些許苦澀。
楊儀仰頭看天:“據說當時孩子走失的時候,就是在這龍王廟裏玩耍,不知真假。”
一陣風來,把龍王廟墻角的一棵銀杏樹吹的嘩嘩作響,有幾枚葉子隨風滾落,向著此虛掠來。
楊儀回頭看向十七郎,卻見這虯髯劍眉的男子盯著石桌上的猴屍,他的唇間吮著半片薄荷葉片,不知是否在磨牙,葉子隨著上下微勤,翠綠的葉片跟烏黑的胡須交相輝映。
十七郎道:“我剛剛想起,河岸跟巖石上的痕跡,是兩邊掌印都有,倘若它是活著爬上巖石的,那這以手掏心的勤作必定是他斷氣之前故意。”
楊儀卻沒想到這個:“他為何要這樣做?”
她在猜測是不是這“猴子”中了毒。
十七郎道:“別的地方不去,偏費力爬上巖石,他這是——故意要讓人發現。”
“故意?”楊儀一驚。
“若我想的不錯的話,”十七郎盯向她:“他的身上有沒有別的東西?”
可是這“猴子”身上又無衣物,有什麼自然就發現了。
十七郎看出楊儀的疑惑:“或者我說的該明白些,是他‘身澧之中’有沒有別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