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泗在黃局長的推薦下,被市委組織部派往濱河縣掛職一年。
消息傳出以後,河海管理局各部門的頭頭腦腦的都想請許泗坐坐。許泗是作為河海局的後備幹部“選派”到基層鍛煉的。用一句行話說,那叫“鍍金”。
本來,許泗可以留在河海局就地提拔,可組織上選派他到濱河縣出任縣長助理。為期一年。一年以後,許泗要麼留在濱河縣做副縣長,要麼回到河海局來做領導。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由此,河海管理局各部門都爭著為許泗餞行!直到市委組織部的紅頭文件發到許泗手裏的當天,河海局機關裏平時與許泗比較要好的幾個同仁,才好不容易請到他吃頓飯。
酒桌上,大夥都恭維許泗前途無量!也有朋友告誡他,一定要珍惜機遇,潔身自好!說他是黃局長身邊派下去的人,千萬不能辜負了領導的栽培和同誌們的殷切希望!千萬不能像萬局長、老何他們那樣,栽在金錢和女人的身上。
許泗深深地喝著酒,心裏邊暗暗地擰著一把勁兒!
是的,許泗才三十出頭,以後的路還很長,他決不會為金錢所動,為美色所誘惑,他要好好去幹一番事業。
接下來的一個禮拜天,是許泗到濱河縣上任前的最後一個雙休日了。一大早,許泗別出心裁地騎輛破舊的自行車,一路打聽著,來到了濱河縣一個最偏遠,也是最窮困的自然村——大窪村。
許泗自參加工作以後,一直在河海局工作,對船舶、航道運輸什麼的,他比較清楚。而對鄉村工作,尤其是鄉村幹部的領導工作,他比較陌生。之前,也就是組織上跟他談話要派他到濱河縣工作後,他已經翻閱了有關濱河縣的大量資料。眼下,他想以微服私訪的形式,實際介入一下鄉村情況。
找到大窪村,許泗見村口路邊一個挖爛溝泥的大爺,正掄圓了膀子,從路邊的小水溝裏往外撈汙泥。看樣子,他已經撈了有一段時間,溝堤上黑乎乎的堆了一片汙泥,那老人的外衣都脫了,身上僅穿的一件毛背心正冒著熱汗。許泗停下自行車,問他這是大窪村吧?
那大爺說是。
許泗扔過一支煙,想跟那大爺拉拉家常。那大爺往他臉上左瞧右看,見他是城裏人模樣,停下手裏活,上下打量他一番,隨把手中的煙點上。
許泗問他撈溝裏的泥是幹啥的?那大爺說是積肥。許泗說:“不是有化肥嗎,還用撈汙泥積肥?”
那大爺說:“如今,我們農民也跟你們城裏人一樣,知道‘綠色食品’對人體有好處,不願意吃那施過農藥、化肥的糧食和青菜啦!”
許泗想,這大爺講的,和他掌握的當地農民買不起化肥、農藥的說法,還有些差距哩!於是,許泗就想跟那大爺深聊聊,以便能更多得知一些情況。但,許泗又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聽不到實情,隨之靈機一動,謊說自己是省農學院的講師,此番下來,是利用休假的時間,到農村來了解一下情況,想寫一篇有關新農村奔小康的調查報告。以便在課堂上講給學生們。那大爺聽許泗說是他是省農學院的講師,忽而愣了一下,又上下打量了許泗一番,緊皺著眉頭問許泗:“你是省農學院的?”
許泗說:“是呀!”
那大爺略頓了一上,忽而一拍大腿,“哎喲!——”一聲,說他家小二子,就在省裏農學院裏讀書,這回可算遇上好人啦!那大爺說著,臉上的皺紋立馬笑成了一朵綻放的墨菊,握過許泗的手,使勁兒搖晃,且十分熱情地說:“快到家裏坐,快到家裏坐!”
許泗想,這下糟糕了!怎麼這樣巧呢,說謊話說到二十四點上了!他本想說自己是農學院的,避開他要來該縣掛職副縣長的身份,沒想到正好遇上了他家小孩在農學院讀書。等一會兒,那大爺再問他農學院的情況,尤其是問到他家小二子在學院的學習情況,以及將來的畢業分配什麼的,他可怎麼回答呢?
許泗覺得今天這事,還真是荒唐!可事到如今,也不好把說過的話再收回去,隻好將錯就錯了。許泗想,實在不行,他就繼續給他編吧,反正是說謊話也不收稅!大不了過幾天,他來做縣長助理時,再跟那大爺道一回歉!總之,今天農學院這身份是不能變了。
好在,那大爺沒去深問他們農學院的事,也沒怎麼問他家小二子的具體情況,就那麼扯著許泗的手往自個家裏請。
許泗想,到他家去一下也好,順便看看農民家中的糧囤子、菜籃子,以及圈裏的豬呀、羊的,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從他所掌握的材料,這個村裏農民收入是全縣最低的。可當許泗走到那大爺的家中時,立馬被他家的擺設給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