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看,那大爺家的房子鶴立雞群,坐北朝南的一棟二層小樓,外麵貼著白瓷瓦,屋裏鋪著紫紅色的地板磚,真皮的沙發,擺在正麵的客廳裏,還有電話線從樓角的大楊樹上扯進屋裏,乍看上去,城裏的科局長家都比不上。許泗連連點頭說好,那大爺忽而高聲喊他屋裏的女人,說他娃學院裏來人哩!讓老伴快抓把米,把跳到平房頂上的那隻紅公雞給哄下來殺了!
那時間,已經是上午10點多鍾了。許泗嘴上說不在這吃飯。可他轉而又想,快中午了,走到哪裏也得吃飯,幹脆,等會兒給他飯錢就是了。有了這樣的想法,許泗就坐下不走了。但他很想知道這大爺家怎麼這麼富有?那大爺的回答是,前幾年他承包村裏的磚廠掙的,再加上幾個閨女家幫了些,就把房子蓋起來了,原準備給兒子娶媳婦用,沒想到兒子考上大學走了。
回頭,那大爺跟許泗在屋裏喝茶時,家裏又陸續來了兩、三個年輕的小媳婦,她們是來幫著燒火、做菜的。
功夫不大,雞呀、魚呀的,三、四個大盤子端上來了。
那大爺指著桌子上的菜,對許泗說,都是鄉下的土特產,隨便吃一點吧。許泗有些不大好意思,原本是下來私訪的,沒想到被人家當成孩子學院的老師敬重起來,一時間,還真感到有些臉紅哩!他摸過碗想裝飯吃。那大爺卻攔住他,順手從桌子底下摸出一個小塑料桶,“咚咚咚”給他倒上了滿滿的一茶杯酒,說是鄉下的散酒,勸許泗隨便喝兩杯吧。
許泗不想喝,他想快點吃過飯,再到大爺村上的磚廠呀、塑料大棚裏去轉轉。可那大爺硬讓他喝。許泗端過那滿滿的一大茶杯酒時,想再找個茶杯倒出一半來,他想喝兩口,表示個意思就行啦。可那大爺把桌子上的茶杯全都收起來,不讓他倒,非讓他喝不行。
許泗想,好好好,入鄉隨俗,喝就喝吧,誰讓他自稱是農學院的講師呢!這會兒,人家可沒拿他當作什麼縣長助理款待,人家認成孩子學院的老師了,好酒好菜的招待了,沒準將來能在啥地方幫幫他們家的孩子,這頓飯吃得,還真讓許泗感到不安起來!所以,他端起酒杯時,隻輕輕地抿了一小口,但他感覺出酒的味道不錯!再喝時,那大爺勸他喝深點,他就真的往深裏喝了。
頭一杯酒快要喝光時,那大爺不聲不響地又把他的杯子摸過來,“咚咚咚”給添滿了。許泗搖著頭,說不能再喝了。可那大爺把他的杯子端起來,與自己的杯子碰得“叮當”作響。告訴許泗說:“按鄉下的規矩,碰過杯子了,就得喝了!”
許泗點頭,說:“喝,喝,喝!”
他們是上午不到12點坐下來喝的,一直喝到下午3點多,要不是許泗說他天黑之前,還要趕回去,那大爺還要跟他晚上接著喝。印象中,喝到第三大杯酒的時候,那大爺跟許泗說:“俺家小二子的事,可就拜托給你啦!”說這話的時候,那大爺又給許泗添酒了。
許泗沒去跟他談小二子的事,他不停地搖著頭,還捂住酒杯,說:“不能喝啦,不能再喝啦!”
許泗說“不能再喝”的時候,桌子上又上了幾道菜。但,那時間許泗已經醉了,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道人家上了多少菜。隻記得他要離開大窪村時,是那大爺找了輛“小黃蟲”,把他連人帶他騎來的那輛破不拉幾的自行車,還有一些鄉下土產什麼的,一起裝進了“黃包”車,送走了。
第二天,許泗醒酒後,看看滿屋子都那大爺給的板栗、山蘑菇、以及五六隻活蹦亂跳的大公雞。心想,過幾天他到濱河縣任職後,可怎麼向那大爺交待喲!人家可徹頭徹尾地把他許泗當作省農學院的老師了!尤其是想到昨天那場酒,他哪裏還有個縣長助理的樣子喲!
可許泗壓根兒都不會料到,昨天所發生的一切,都是人家鄉裏、村上精心安排的。
他許泗前一天晚上,跟河海局機關幾個人一起吃飯時,在飯館裏,他曾說他要到濱河縣最窮的村裏先去私訪一趟。可巧,那家飯店裏有個端盤子的小姐是濱河縣大窪村的,她連夜打電話給她們村長,把許泗的動機和長像,特別是許泗左耳根上有個豆大的黑痣什麼的,都一一說給她們村長。村長得到消息後,先跟鄉裏做了彙報。隨後,根據鄉裏個別領導的意思,連夜安排他的老嶽父暗中接待。
也就是說,當天許泗吃的那雞、那魚,還有他返回時所帶的“土特產”,都是鄉裏、村裏事先準備好的,就連那小塑桶裏的“散酒”,也是560塊錢一瓶的精裝“夢之藍”,開瓶後,散裝在桶裏的。許泗和村長他嶽父一頓喝了2斤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