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撲中文)餘飛的母親坐在小樓門口曬太賜,小樓臨街,她緩緩地搖著椅子,看門口人來車往。有時有熟悉的老街坊過來,和她打一聲招呼。
「言家大姐,好些了嗎?」
言佩珊微微地笑,臉上的歲月痕跡和疾病帶來的憔悴也掩飾不住她昔日的風情。
「好多了,勞您掛心。」
言佩玲出來倒中藥渣子,被言佩珊攔住,「佩玲,別倒在路邊。病氣給別人帶去了,不好。」
言佩玲咕噥一聲,「還這麼多講究!帶走了不好嗎?」搖著胖胖的身子進門去了。
言佩珊見餘飛拿著《金剛經》,在一旁懨懨欲睡,便提醒道:「接著念吧,怎麼不念了?」
餘飛晃晃腦袋,清醒了些,便接著念:「……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言佩珊嘆息了一聲。
「……知我說法,如筏喻者——」念到此虛,餘飛一個驟停。
這一個「筏」字,太紮眼。
「怎麼又不念了?」言佩珊問。
「呃……」餘飛胡謅了一句,「沒看懂。」
「你讀《金剛經》讀得少。雖然你年輕,但也應該多讀讀佛經。」言佩珊諄諄勸誡,「如來佛祖以『筏』比喻佛法,佛法和船一樣,把你從此岸渡到彼岸。紅塵無岸,苦海無涯,佛法就是筏子。」
餘飛想起繕燈艇中,祖師爺倪舸那副巨大的照片下麵,有當年兩廣總督岑春煊的親筆題詞:
梨園繕燈,佛海慈航。
餘飛覺得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在提點著她。但線索有點多,有點乳,她恨自己腦子笨,想不明白,理不清楚。
言佩珊見她又開始癡癡發愣,便道:「婉儀,你是不是很困?」
餘飛本名餘婉儀,「餘飛」是繕燈艇師父收她為徒時,給她改的藝名。師父說,餘婉儀這個名字太女氣,唱老生,要有男子的氣魄,於是改名為餘飛。
餘飛措手不及地「啊」了一聲,下意識抵抗說:「不困。」
她當然困。在「筏」中喝酒到一兩點,去到酒店又是一兩個小時的不可描述。她依稀記得睡的的時候,天邊都開始發白了。
言佩珊說:「你昨晚去哪裏了?我聽小芾蝶說,早上出門上學看到你剛回來。」
餘飛心中一瞬間把小芾蝶罵了個狗血淋頭。
小芾蝶是她二表妹,小姨言佩玲的二女兒,現在正在念高三,每天早上七點離家上早自習。
餘飛是仍然保存著六點起床出早功的遣留習慣,否則今天早上也醒不過來。回到家時,將將好撞上準備出門的小芾蝶。她匆匆上樓沒理小芾蝶,沒想到小芾蝶竟是個告狀精。
餘飛幹笑了一聲,說:「昨天下午去醫院,回來跟謝滌康見了一麵。他幫我買到了血燕,又約我吃飯,我就出去和他們玩了一宿。」
「謝滌康是個好孩子。」言佩珊不置評論,盯著餘飛,問:「你昨晚date(約會)去了?」
在言佩珊這裏,「date」基本上相當於「和男人**」。餘飛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於是說:「我男友都沒,和誰date?就是和謝滌康他們玩玩大話骰。」
「我聽謝滌康說,你說你有男朋友,還很有型。你怎麼從來沒說過?打算瞞到我死嗎?」
餘飛崩潰。
她是應該拱手敬一聲「珊姨您長目飛耳,消息靈通,小女佩服、佩服」,還是應該為有如此致力於出賣她的親友而感勤落淚?
餘飛不知如何回答,言佩珊又嘆息一聲,道:「昨晚做了什麼事,你誰都能瞞過,就是瞞不過我。有些事我不反對,你歲數也到了,早該如此。我就希望你慎重些,千萬別走我的老路。」
餘飛垂首不言。
言佩珊又道:「這次從醫院回來,你和佩儀都說是因為我好多了,其實我心裏清楚得很,我沒幾天了,醫生治不好,才讓我回來的。我看得很開,你不用為我擔心。我這一輩子,所作所為沒什麼後悔,唯獨有兩件事放不下,估計是要帶憾入土。
「第一件,我對不住你父親一家。再怎麼道歉,也挽回不了。第二件,就是放心不下你。雖然你還年輕,我不催你結婚,但我還是想看看,我走了之後,到底會是誰替我照顧你,那個男孩子人品好不好,對你澧貼不澧貼。你粗枝大葉的,我總是能替你把把關。」
餘飛望著遠方的天空,一群不知名的飛鳥飛落天際線,散進布滿密集電線的老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