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的孩子,親生的孩子,沒有緣分,離開她十五年,本該被她養在身邊,絕不會趕出家門的孩子。
「說的什麼話?」率先開口的是陳二郎,他笑得熱情,一隻手搭在妻子肩頭,站得沒個正形,沖陳寶音挑挑眉毛,「咱都是一家人,什麼打擾不打擾?」
往常總嫌二兒子弔兒郎當,但這次杜金花聽完後,點頭道:「很是,咱們是一家人,不必說那些外道的話。」
陳有福也開口了:「咱們鄉下人家,窮,苦,給不了你好吃好喝,你別怪咱們就行。」他們不會嫌她打擾,隻要她別怪他們給不了她好日子。
「寶音一看就是講道理的姑娘,不會怪咱們的。」大嫂笑著圓場。公爹不會說話,這話要是叫新小姑子誤會了怎麼辦?誤會家裏嫌棄她。
陳寶音抬頭,視線在大嫂臉上劃過。這話她不愛聽,跟扣大帽子似的。若是從前,她反口就頂回去了,但此時,她揪著手指,沒有作聲。
夢裏,她在侯府上躥下跳,最終被厭棄,送回鄉下。當時她精神狀況已經不好,瘋瘋癲癲的,但爹娘和哥嫂接納了她,給她遮風避雨的地方,給她一雙碗筷,盡力照顧她。
他們都是好人,還是她的血親,她應當珍惜。夢裏,她沒有珍惜……
「不講道理怎麼了?」杜金花幾乎是立刻就發現了女兒的異樣,她想起王嬤嬤的話,什麼任性,什麼教不好,她「呸」了一聲,「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我的閨女,不用講道理!」
錢碧荷頓時訕訕。她瞎做什麼好人?低下頭不說話了。
孫五娘剛把陳二郎搭在肩膀上的手拍掉,臉上看好戲似的,瞄了瞄婆婆和妯娌,笑嘻嘻道:「可能大嫂想到琳瑯了吧,琳瑯就很講道理。」
錢碧荷臉色變了,煞白一片,嘴唇哆嗦著,抬頭看著孫五娘,敢怒不敢言。
誰不知道,「琳瑯」兩個字是婆婆的心病,碰都不能碰?她沒那個意思,孫五娘也太過分了!
杜金花的臉色也不大好,瞪了二兒媳一眼,厲聲道:「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孫五娘撇撇嘴,哼了一聲,扭過頭去。她生了兩個兒子,是陳家的大功臣,誰能把她怎麼樣?
杜金花一下子頭疼起來。閨女頭一天回家,就鬧成這樣,實在不像話,她簡直想拿鞋底子給這兩個棒槌一頓鞋底炒肉!
心裏又惱恨侯府來人突然。接走琳瑯時,什麼也沒說,她哪想到侯府連個女兒都養不起,會把寶音送回來!
送回來就送回來吧,招呼也不打一個,讓人全然沒準備!否則,她早就教育兩個兒媳,哪會發生這種情形?
「老大家的,去抓隻難!」她直接吩咐,手指朝外一指,「給你們妹妹接風!」
錢碧荷不敢有意見,低聲道:「是。」
「老二家的,割兩斤肉回來,要肥瘦相間的,割的不好我可不依!」杜金花又吩咐道。
孫五娘家裏開肉鋪的,她回去一開口,孫家就會割最好的肉給她:「知道了,您拿錢給我。」
她站起身,伸出掌心朝上,問杜金花要銀錢。
家裏沒分家,吃喝穿用都是杜金花管著,瞪了孫五娘一眼,起身道:「等著。」
取了一把銅錢回來,拍到孫五娘手裏:「快去快回。」
「好嘞。」孫五娘把銅錢收起,笑瞇瞇的,抬腳往外走。
陳二郎拔腳就追:「娘,我跟著去。」
媳婦手裏有錢,他們可以進茶館聽聽說書的,吃上一碗餛飩,再買兩碗甜湯。
至於豬肉?媳婦回家拿肉,從來不用給錢。
他腳下生風似的,嗖的一下,竄出去老遠:「妹妹,等哥回來給你帶糖吃!」
杜金花嘴角抽了抽,懶得費力氣喊他回來,嘲諷道:「給你妹妹帶?你兒子都吃不著你嘴裏省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