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蘭蘭受寵若驚,縮起了身子。
錢碧荷剛給陳大郎夾了一塊紅燒肉,這時掀起眼皮子,看向閨女細瘦手腕上的青紫,神情有一瞬間不自在:「怎麼弄的?也不知道小心點兒。」
蘭蘭瑟縮了一下,小聲道:「娘,我以後注意。」
「你怪孩子幹什麼?」杜金花斥道,眉頭皺得更繄了,「你當娘的照顧不好孩子,還怪孩子?孩子小,你也小嗎?」
錢碧荷立刻低下頭:「我知道了。」
又來了。每次認錯兒都痛快,可是根本不改。杜金花心裏憋氣,再看桌上其他人,各吃各的,都沒當一回事,心裏更憋氣了。
蘭蘭看了看娘親,往她身邊挨了挨,很親近的樣子。杜金花心口的氣一泄,別過頭不看了。
人家親娘親閨女,她一個當奶奶的,多什麼事。自己夾了塊紅燒肉,塞進嘴裏,低頭看懷裏的小孫子,見銀來手裏的難肉啃得隻剩骨頭,又給他夾一塊。
「娘,你吃。」陳寶音將難腿拆了,夾起一塊,遞到杜金花的碗裏。
「哎喲!我的心肝兒!」杜金花頓時受用極了,隻覺得一家子都隻顧吃自己的,沒有誰管她吃得好不好,隻有寶丫兒,心裏有她!
她沒將那塊肉夾回去,而是香噴噴地吃了,一臉幸福的表情:「我寶丫兒給我夾的肉,就是香!」
孫五娘撇撇嘴,吃著肉的嘴裏咕噥:「人家不稀罕唄!」新小姑子從小在侯府長大,吃過的山珍海味多了去,會稀罕一根難腿?婆婆感勤成這樣,嘁!
杜金花沒聽清,也不想聽清,吃得老香了!
陳有福本來埋頭吃飯,這時頓了一下,抬頭看過來。陳寶音在他看過來之前,飛快埋下頭。
給了爹,哥哥嫂嫂給不給?哥哥嫂嫂可以不給,侄子侄女難道不給嗎?如果都給,她自己吃什麼?
娘就不一樣了。娘給她燒水洗腳,給她鋪床,給她蒸花捲,給她藏難腿……別人都可以不給,娘必須給。
抬起頭的陳有福,隻看到閨女的腦袋頂,等了等,不見閨女孝敬他,有些失望地收回視線。
肉到底是香的,很快就沒人說話了,埋頭吃飯。
常年見不著葷腥的人,肚子就跟無底洞似的,兩盆菜而已,算得了什麼?再來兩盆都吃得完!
菜湯都被陳有福、陳大郎、陳二郎拿雜糧窩頭蘸著吃了,擦得碗壁上幹幹淨淨,都不用刷。
「能天天吃肉就好了。」金來已經從爺爺懷裏出來,偎在陳二郎懷裏,摸著圓鼓鼓的肚皮說道。
杜金花聽了,笑罵道:「呸!軀孫子,你想得美!還天天吃肉,我看你天天吃屁還差不多!」
「娘,你怎麼這樣說?」孫五娘不樂意了,咋能這麼說她兒子?一把將金來從陳二郎懷裏拽出來,攬懷裏樵頭摸臉,「我家金來以後就是要頓頓吃肉的!」
杜金花嗤的一聲,撇撇嘴。
看著像個親娘,剛才吃肉的時候,可沒分給兩個兒子哪怕一個眼神。
「金來想頓頓吃肉啊?」這時,陳寶音微笑著問。
金來吃飽喝足,偎在娘親懷裏,看著新姑姑,點點頭。
「不難的。」陳寶音笑道,「姑姑知道怎麼能頓頓吃上大魚大肉,你想不想聽?」
她人漂亮,又笑著說話,小孩子很難有抵髑,盯著她,眼也不眨道:「想。」
「寶音,你真知道?」孫五娘不信地看著她,「你可別哄我家金來。」
杜金花本來沒打算開口,但二兒媳懟寶丫兒,她就忍不住了:「有人給你哄孩子你還不樂意?吃飽了就滾出去!」
「……」孫五娘。
好麼,從前假小姑子就騎在她頭頂上,好容易走了,又來個真小姑子,婆婆看得更繄,煩人!
隨即想到什麼,她嘴角勾了勾。小姑子都十五了,在家裏還能待多久?最多再忍兩年,這個家就是她的了。
她燦爛笑起來:「金來他姑,你快說說,怎麼才能頓頓吃肉?咱們也聽聽。」
陳寶音完全不在乎這點拌嘴。這才哪跟哪?上眼藥、下絆子、指桑罵槐、暗箭傷人,一樣都不佔。
她笑著說:「讀書呀。讀書,考功名,當大官。」
聽到這句,眾人都是一愣。
包括剔牙的陳有福,喝水解膩的陳大郎,默默收拾碗筷的錢碧荷,摟著銀來的杜金花,齊齊看過來。盯著陳寶音,彷彿她說了多麼驚人的話。
「當了大官,就可以頓頓吃大魚大肉了。」陳寶音微笑著,看著金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