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丫兒不是剛回來?」愣了半晌,大嫂先回過神。

杜金花被問的,心裏驟然一酸,但她沒表現出來,驕傲挺胸:「這孩子心眼實在,要拉拔侄子呢!」

會識字,不藏私,願意教,多好的孩子!

啊?這讓幾位嫂子心裏一勤。不光金來是她侄子,她們生的娃,也是她侄子呢!

「我家牛蛋,能跟著聽聽不?」大嫂試探道。

杜金花沒做聲,扭頭看閨女。

教書這件事,杜金花不可能做閨女的主,閨女想教就教,不想教就不教。

「好啊。」陳寶音臉上一點難色都沒露出來,輕笑一聲,點頭答應了。

杜金花問她:「寶丫兒,你教得過來不?孩子都皮。」這麼丁點兒大的孩子,正是上樹下河,調皮搗蛋,不好管教的年紀。

「不用,不用寶丫兒管教!」二嫂興竄道,「我們自己管。敢不聽話,屁股打爛!」

陳寶音笑道:「那就教得過來。」

她料到了。教了自己家的娃,那大伯家的娃,能不管嗎?這是骨肉親戚,打斷骨頭連著筋的。

「哎喲!寶丫兒真敞亮!」幾位嫂子高興極了,連忙喊自己孩子過來,「來,喊姑姑!以後姑姑教你們讀書識字!」

「識字?姑姑是教書先生嗎?」

「不然呢?」大嫂在牛蛋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喊先生!」不能喊姑,喊姑沒威嚴。

「先生。」牛蛋被打得一個趔趄,揉揉屁股喊道。

其他幾個孩子,也被親娘按著喊起來:「姑姑!」「先生!」「姑姑先生!」「先生姑姑!」

逗得陳寶音直笑。

嫂子們也笑,老天爺開眼喲,多好的機會,自家娃能識字,還不要銀子!

「雖然是自家人,束脩還是要奉上的。」大伯娘開口道。

杜金花的臉色好看了一點。

就算是親戚,也得給束脩!教這麼多孩子,多累呢!那都是耗心血的活兒,吃多少糧食能補回來?

可憐她的寶丫兒,來到家裏,吃也吃不好。

隻不過,大家是一家人,如果像私塾那樣正經收束脩,就外道了。杜金花心裏想著,慢慢說道:「我才給寶丫兒扯了兩塊布,做她秋日穿著。這天冷得快,過不多久就該穿棉衣了。」

大伯娘立刻道:「這你不必愁!交給咱們了!」說著,她看向幾個兒媳,「莫說寶丫兒教孩子們讀書,便是什麼也沒有,寶丫兒剛回來,咱們也該添送些,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戚呢,是不是?」

嫂子們一齊應道:「是!」「很是!」「寶丫兒妹妹的棉衣,交給咱們了!」

棉衣要暖和,就得續多多的棉花。棉花很貴,但幾個孩子想要讀書,正經拜師的話,可不止這點兒。

女人們心裏算得清楚,孩子要讀書識字,除了拜先生之外,還要購置書籍,要買筆墨紙硯。沒有這些,誰教你家孩子?但寶丫兒就不一樣了。

幾個嫂子們心裏是歡喜的,摸著自家孩子的腦袋頂,隻覺彷彿看見了希望,眼睛裏湧滿了光。

「家裏孩子多,若是都教,我也心疼寶丫兒。」這時,大伯娘說道。看了一眼自家孩子們,對陳寶音道:「寶丫兒考校考校他們,看看誰有資質。有資質,咱再教。沒資質的,咱不費那個力氣。」

陳寶音的表情有些微妙,有點想笑。大伯娘哪裏是要考校孩子們的資質?分明是要考校她,看她有沒有本事教孩子們。

也好。她點點頭,笑道:「我準備教金來和蘭蘭《千字文》。不若我背誦一遍,看看小傢夥們記得多少?」

這個好!大伯娘眼睛一亮,笑瞇瞇道:「都聽你的。」

陳寶音便笑著點名:「杏兒,牛蛋,石榴,石頭,桃花,柱子,虎頭,來,站好。」

嫂子們很驚訝:「不用教杏兒她們。」

「咋不教?」開口的是杜金花,「我家蘭蘭就一塊教的。女娃識字,長大了好說親!」

杏兒最大,十歲了,對嫁人這事兒有朦朧的概念,雙手扭著,有些拘束。

大嫂道:「這麼多孩子,寶丫兒你教得過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