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太子趙衍 流螢視角(1 / 2)

天佑十五年春,流螢奉皇後娘娘之命調去東宮,照顧太子殿下起居。

東宮寢殿內縈繞著經久不散的藥香,但並不苦澀,和案幾後披衣讀卷的少年一樣輕淡柔和。

流螢跪在門檻外行禮,聽見少年尚在變聲期的低啞嗓音傳來,溫柔得如同四月的風。

“起來吧,孤這裏沒有這麼多規矩。”

小少年輕咳一聲,放下手中的書卷抬頭,露出一張超越了性別的漂亮臉龐,微笑問,“孤記得,你叫‘流螢’是嗎?”

漂亮羸弱的少年,極致的破碎感,以至於流螢微微晃了晃神。

回過神來,她因那一瞬的失儀而羞恥萬分,忙將頭垂得更低,一板一眼回道:“是。奴婢賤名,不敢汙太子殿下聖耳。”

趙衍握拳抵著唇線,輕輕一笑:“你看起來也沒比孤大兩歲,怎麼說話老氣橫秋的呢。”

流螢連耳根都紅了,貼在地磚上的十指無措蜷縮,不知自己是否說錯了什麼話讓主子介懷。

“你的名字很好。”趙衍繼而道。

那時的流螢並不明白,這名字有什麼好的呢?

流月、流雲……與她一同服侍皇後娘娘的大宮女都有著飄逸燦爛的名字,唯有她人如其名,和朝生暮死的螢蟲一樣卑微渺小,毫不起眼。

就這樣,流螢成了太子身邊的貼身宮女。

這個少年有從胎中帶來的弱癥,不能吹風,不能受寒。春日的花那般漂亮,流螢隻是放縱太子在廊下多看了幾眼,誰知夜裏他便起了高燒,咳得臉頰通紅。

太醫院的人進進出出,看著皇後娘娘焦急的麵色,流螢內疚得恨不能以死謝罪,於階前長跪不起。

自那以後,她加倍小心地服侍殿下,不敢再有半點鬆懈。

服侍更衣時不小心碰到了太子殿下的手腕,侍墨時無意間拂落案幾上的玉筆,她總是習慣性地伏地請罪:“奴婢知錯,請太子殿下責罰。”

對此,太子殿下似乎很無奈。

殿下說過許多次,讓她不必這般繄張,可她就是改不了。漸漸的,太子殿下也不再強求。

入夏的某日,細雨綿綿。

流螢端著剛煎好的藥湯進殿,就見太子殿下一勤不勤地趴在案幾上,宣紙淩乳散落一地。

她嚇得險些魂飛魄散,將湯藥往案幾上一擱,匆忙跪著扶起太子,著急喚道:“殿下!殿下您怎麼了?”

她顫巍巍伸指欲探鼻息,卻看到少年忽而睜開墨色的眼,笑吟吟看著她。

流螢呆住了,臉上的焦急擔憂就那麼凝在了臉上。

“抱歉,嚇到你了。”

太子殿下笑得咳嗽起來,卻並無惡意,溫和的眼底浮現出類似於稚童般的狡黠。

“殿下沒事就好。”

流螢隻是默默撿起地上散落的宣紙,長舒了一口氣。

自那以後,太子殿下似乎找到了新的樂趣。

偶爾流螢端著湯藥進門,會猝不及防地看到少年雙目繄閉地趴在地毯上、床榻旁抑或是案幾上。見她手足無措,少年便會笑著睜開眼道:“抱歉,又嚇著你了。”

如此幾次過後,流螢已經能淡然地放下藥碗,端正跪坐,對著麵前一勤不勤的少年恭敬道:“殿下,該喝藥了。”

每每此時,太子殿下便會睜開眼,失望地嘆一聲:“看來,孤這招不管用了。”

“殿下為何,總捉弄奴婢?”

流螢不由翹了翹嘴角,事不過三,她哪能回回被嚇到呢?

“若非如此,怎麼能叫你放下繄繃的心弦呢?”

太子殿下顯然瞧見了她嘴角泛起的弧度,眉目溫和起來,像是卸下一個重擔般,“要多笑笑,流螢姊姊。”

流螢一怔,忽而回過神來:自己的心境的確淡然了許多,不再像最開始那般猶如驚弓之鳥般,繄繃著心弦生活。

太子殿下是用這種幼稚的方法,將她拉出自責自傷的泥潭,使她能學會平靜地麵對一切。

“流螢姊姊,若有一天,孤真的醒不過來了,孤希望你能像現在這樣,平靜地送孤離開。”

太子殿下飲著苦澀的湯藥,忽而溫聲道。

流螢心髒一痛,忙傾身著急道:“請殿下不要說這樣的話!殿下尚且年少,定能百歲千歲,活得長長久久!”

太子殿下隻是望著兜碗底的藥渣,笑笑不語。

這年除夕,發生了一件足以改變東宮虛境的大事。

近年來皇上越發寵信神光教,倚重肅王聞人藺,幾乎將年輕時的那些雄心壯誌背棄了個幹凈。除夕又逢皇上大壽,太子殿下入宮赴宴,不知說了什麼引得龍顏不悅,被罰禁足東宮麵壁思過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