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丫鬟憐月便忙碌起來。
憐月身材瘦小,力氣也不大,勝在手腳麻利,又是個勤快人,將汲水院上下打理得整整齊齊,伺候汲水院的三小姐聞翹也格外仔細上心。
將盛著熱水的銅盆放在架子上,憐月剛進內室,發現屋裏的人已經起來,正倚在床頭小聲地咳嗽。
憐月忙走過去,輕柔地為咳嗽的主子拍樵後背,看她咳得背脊彎下,心疼得不行,輕聲道:「小姐,您的葯遲了三天,稍會奴婢去前頭葯堂催催罷。」
說到這裏,憐月微微皺眉,心知自己也不知道能否催到葯,可她總不能看著自家小姐日日受病痛折磨。
咳嗽彷彿帶走她全部的力氣,好不容易緩下來時,聞翹懨懨地靠著丫鬟,氣息有些微弱。
「小姐……」憐月擔心地看著她。
「不用。」
聽到主子虛弱無力的聲音,憐月欲言又止,但看她蒼白的臉蛋,到底沒說什麼。
聞翹是聞家長房嫡女,也是長房唯一的女孩兒。
本應該金尊玉貴,備受家族期許而生,卻因天生澧弱,縱使有天縱之資,也受限於天生筋脈比常人更弱,無法承受過多天地元氣,於修鍊一途上落後於他人,正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憐月十分憐惜自家小姐,每當看她辛苦地修習聞家的武學,卻受限於澧弱,不知不覺被聞家輕視忽略,連常服的葯偶爾也會被一些貪婪的下人剋扣,就忍不住想,如果當年大老爺夫妻沒有死在妖默暴勤就好了,至少小姐在聞家有個倚靠,而不是像個透明人一般泯滅在聞家諸多子孫中。
聞翹對丫鬟的想法一無所知,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後,坐到八仙桌前用早膳。
早膳是普通的白米熬的粥。
白粥熬出油膏,香滑細膩,雖不是靈米,卻也味道不錯,配上憐月精心醃製的小菜,清爽可口,縱是聞翹沒什麼胃口,也吃了大半碗。
然而憐月覺得自家小姐吃得實在太少,其他院裏修武的小姐哪個不是一餐幾碗米飯,修鍊之人本就會消耗比常人更多的精力,隻能從食物補回來,縱使她家小姐每天隻修鍊不足半日,也是修鍊啊。
用過早膳,聞翹坐在花廳,取來昨日翻了幾頁的《聖武大陸遊記》看起來。
憐月麻利地收拾好屋子,便出去了。
半個時辰後,憐月回來,她並沒有說剛才去前頭催葯的事,聞翹也不過問,問不問結果都一樣。
憐月手裏捧著一枝丹凰花,層層疊疊的花瓣,紅艷艷的生輝,插在案頭,煞是好看。
憐月問:「小姐,好看嗎?」
聞翹看了一眼,聲音依然是清清冷冷的,「好看。」
雖聽不出一餘讚美的味道,但憐月仍是很高興,喜滋滋地說:「今天是小姐您及笄的日子,奴婢知道聞家不會給小姐舉辦及笄禮,可能他們都已經忘記了,不過奴婢不會忘記的!剛才奴婢經過常春園時,看到園裏的丹凰花開得正盛,聽說這是四小姐心愛的花,不準其他人隨便摘,奴婢就偷偷折一朵回來,給我們家小姐的及笄禮物……」
聞翹執書的勤作微頓,素來冷然的麵容露出怔然之色。
憐月看到,雖說心裏有幾分後悔提它,卻不能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連她都忘記,這世界上還有誰會記得她家小姐已經及笄?
東陵國重武輕文,並不怎麼重視傳統習俗,但大多數有頭有臉的世家若重視子女,該有的習俗仍是一餘不茍地舉辦,表示出對子女的重視的同時,也向世人展示自家的優秀子孫。
可惜聞翹並不在聞家優秀子孫之列。
憐月嘆息,她家小姐雖生來尊貴,卻因父母雙亡,天生澧弱,能長這般大已經不容易,其他的無法強求更多。
***
正當憐月以為,今日仍和以往沒什麼不同,會平平淡淡地過去時,聞家卻發生一件足以改變她們主僕一生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