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2 / 2)

這個舉動使全家人愴然而笑。

洗過臉,周國強問了他一些話。

“你們那裏的生活還好嗎?”

“也還好。”

“一年有多少口糧?”

“三百多斤。”

“夠吃嗎?”

“住在山裏,總會有吃的,餓不死人。”

“還搞些什麼?”

“前年批孔老二,去年限製小生產,今年抓謠言。”

“抓了人嗎?”周曉琳插話問。

“抓了一個算命的瞎子。”

“為什麼抓他?”

“他說……嗨嗨,我不敢講。”

周國強連忙避開:“你還捉斑鳩嗎?”

“不了。”

“為什麼?”

“規定不許私人上山打獵,那是小自由,資本主義,連捉一隻麻雀都要交公。”

“交上去,誰吃。”

“不曉得,要問當幹部的。”

大家都沒有話說了,各自望著不同的目標,閉上嘴,皺起眉,或歎聲氣。

提起捉斑鴆的事,使聞其尚想起了那隻心愛的鸚鵡。在周曉琳離開九龍山回長沙的時候,聞其尚將鸚鵡送給了她。當時,周曉琳高興得哭了,把那鳥兒當成珍寶,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上了車。車開了,鸚鵡在籠裏狂蹦亂跳,聲聲喊著:“其尚哥!其尚哥!其尚哥!……”一直到汽車拐過了山彎,才聽不見它的叫聲了。

“鸚鵡呢?”聞其尚問。

“鸚鵡,到動物園去了。”周曉琳懊喪地說。

“怎麼……”

“都怪我爸爸,他怕鸚鵡亂學話,闖出禍來,逼著我送動物園。”

聞其尚臉上有些不悅。胡雅潔解釋說:”我們這樓下是一個工廠,人多嘴雜,說話不注意,又都喜歡來返惹我們的鸚鵡。鳥兒是不懂事的,什麼話都學,萬一哪天學了一句錯話,會以為是我們教它的,那可就……”下文不用說了。

關於鸚鵡的話題,給大家帶來了憂鬱。他們都是喜歡那隻鳥兒的,難免回憶起它過去那許許多多的可愛又可笑的表演來。

時候不早了。為了給客人安排住處,使胡雅潔犯愁。一家人隻有這個十六平方的小房間,擺了兩餘床,已經夠擠的了,再加一餘床怎麼擺法?況且男大女大,同睡一房也不便。都是自家的兄弟姐妹倒還可以將就,對客人可就不合適啦!她與周國強小聲商量著,這樣也不好,那樣也不好。聞其尚聽見了,提出要在樓道上睡。主人覺得太對不起人了,但又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隻好委聞他了。

聞其尚睡不著,又高興,又新奇,又拘謹,連翻身都怕驚醒了屋裏的主人。剛才當著主人家裏的長輩,幾乎沒有認真地正眼看看周曉琳,隻從一些一掃而過的印象中發現,她好象變化很大。是不是年齡大了幾歲的緣故?似乎還不止這一點。過去的熱情,過去的單純和開朗,好象都己消失了許多。是不是看不起山裏人了?該不會吧?想著想著,他告誡自己,一定要讓他們覺得,這次到長沙來,主要目的不是為了看望周曉琳。人哪,要曉得自己的斤兩才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