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床上傳過話來:“你說全正清怎麼變得這樣關心我們了?”媽媽在間。
“哼!”爸爸隻哼了一聲,沒有說什麼。
“他許的願靠得住麼?”
“不要太天真。”
“你的看法呢?”
“他要真是關心我們,為什麼不把當年對我的結論重新核實一遍?”
“說的也是。”
“再說,你不要相信還有什麼公心、良心、同情心。一概都是你死我活。一日結仇,百年難了。他全正清就有那樣大的胸懷,容得下我這個跟他作過對的人?”
“那他為什麼給他兒子說那些話呢?”
“誰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茹小明那孩子並不複雜。”
“現在的人都不能看年紀大、年紀小,也不能看他過去如何就如何。變好的沒有見過,變壞的可多得很。就連我們自己,難道就沒有變壞嗎?”
“我們?”
“你買手表去行賄,想拉幹部下水,壞不壞?”
“你別提那事兒了。”
“提不提都一樣,事實是事實,否認不了。”
“唉——”沉重的歎息。
“不光是你,我也變壞了。“
“別扯遠了。你看全正清到底是什麼意思?”
“多半是他那兒子老是纏著他絮絮叨叨,使他煩了,隨便說個話來搪塞他的。”
“要是我們小齡真到知青點去了呢?”
“去不得的,一去就把戶口轉去了,然後全正清撒手不管,那就坑了我們的孩子。”
“將來是不是還可以通過茹小明到他爸爸麵前起作用呢?”
“這麼大的事能靠一個毛孩子?咱們也太可憐了!”
“唉!”
沉默。
過了一陣,母親以極小的聲音說著機密的話,但還是被周曉琳聽見了。
“哎,老頭子,你說小明那孩子為什麼對我們小齡那樣好?”
“你的意思是……”
“他是不是在打著我們小齡的主意哩?”
“哼!年輕人,很難說。”
“那孩子比我們小齡還小一歲。”
“管他大一歲小一歲哩!都是不成的。”
漸漸地沒有聲音了……
周曉琳很少聽到父母談得這樣多。往常有要緊的話總是避開子女說,今夜裏他們疏忽了。他們描繪的是一副人與人之間的極其可怕的圖景,充滿著猜忌和暗算。真是這樣嗎?為人處世多麼難哪!她反正對於參加工作也暫時沒有興趣,和姐姐那樣生活又有多大的意思?下鄉去就不能刻鋼板了,也難以見到何督偉。隻有聽何督偉說話才有點意思,全是新鮮的,使人感奮的。可惜沒有本事象他那樣生活,要不然,父母的操心就不必要了。至於茹小明是不是在打什麼主意,這誰知道呢。茹小明是好人,聞其尚是好人,何督偉也是好人。跟這些好人交朋友,可從來沒有想過他們會打什麼主意。打主意是什麼意思?就是平常說的求愛麼?哎呀,還要碰上這樣的問題,人長大了,真麻煩。
父母的床上響起了鼾聲,周曉琳卻睜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