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手?”周曉琳問。
“不是。”何督偉斷定說,“也可能是叫扒手,不過不是扒錢包的,而是政治扒手。清查“作亂分子“餘黨的運動開始了,三個月以前耀武揚成的人物倒黴了。生活總是這樣,有人得意,有人倒黴。”
“哪天輪到你頭上?”
“不知道。”
“我有點想讓你去坐坐牢。”
“為什麼?”
“給我個送牢飯的機會。”
“傻瓜。”
押解犯人的幹部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回頭鄙視地望了周曉琳一眼。
“他為什麼這樣看我?”
“嫌你沒有政治覺悟。”
“我這樣不好吧?”
“比說假話的人好。”
那個倒黴的“扒手”被押進樓裏去了。何督偉小聲地說:“我認識他,他已經不認識我了。那是十年前的事,我是“!007“戰團的代表,跟他打過交道。他一直在造反,我是不許造反的人。”
北風呼地一聲從背後吹來,何督偉抱著雙臂,縮了縮脖子。
堤岸邊那些落葉的柳樹顯得有點可憐,被寒風吹得索索發抖。它們低著頭,在懷念春天和夏天,默數著日子,寒冷還要延續多久?幾時才能看到春水滿江河?
幹裂的河灘呀!
這樣的季周,這樣的日子,實在對情人們不利。但也是有利的,他和她是到這個地方來的絕無僅有的一對,不擔心情話被旁人偷聽了。寒風能把鼻子和耳朵吹涼,卻吹不滅心中的火——愛的火。
不知什麼時候起,大橋底下圍著許多人。有一條小漁船正在靠岸,船頭躺著一個全身濕漉漉的人。有幾個人跳上船去,把那個人抬下來放在河灘上。
“死了嗎?”人們議論著。
“沒有淹死也會凍死。”
“知道是什麼人嗎?”
“鬼知道!”
“不象是存心要死的,不然怎麼會讓人救起來?”
“多半是清查對象,以死相威脅。”
“十年時間,河灘上躺過好多無人認領的屍體!”
“唉!人哪!殺別人又殺自己。”
有人跑到大橋上擋車去了,有人在給溺水者做人工呼吸,不少人隻看熱鬧不動手。
何督偉和周曉琳同樣抑製不住好奇心,也往人群裏擠去,想親眼看看那個悲劇的扮演者。
圈子的中心有人在大聲吆喝:“看,是個跛子呢!兩條腿不一樣長。”
“上帝造出這個人來就造錯了。”
“唉!一個殘廢,活得也艱難。”
這些話引起了何督偉和周曉琳的注意,他們不約而同想起了九龍山那個多年流浪在外的單習海。
何督偉想撥開人群擠到中間去,可是,無論怎麼說也做不到。
“活了!活了!”
有人大聲地喊叫起來,人群中出現了興奮和騷動。
來了一輛吉普車,圈子往兩邊散開。何督偉挨著車擠了進去,他差點叫出聲來。
果然是單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