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不回,再等不回,他耐不住了,便走下樓去,在小巷裏等著。站了一陣,又覺得不好,應保持做父親的尊嚴,於是又回到家裏來坐等。
他發現自己心跳加快,擔心是不是又犯老毛病了,想鎮靜一些,可是做不到。
樓梯上響起了兩個人的腳步聲。周國強強使自己平靜,平靜,等待挺兒出現在門口。
然而,出現在門口的不是周喜苑,卻是周曉琳和周鬆齡。
“挺兒呢?”
“沒有找到。”
周曉琳和周鬆齡一前一後走進門來,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坐在床沿上。胡雅潔聽見她們回來了,也來探聽情況。
“多去幾個地方找一找嘛!”周國強說。
“去了!”
“汽車站呢?”
“找了。”
“輪船碼頭?”
“都去了!”
周國強臉色變了,服睛失去了光芒,令人憐憫。他又問:“到他同學家去了?你們知道他那些要好的同學住在什麼地方?”
回答他的隻是搖頭。
“唉!你們哪”他無可奈何,隻好埋怨兩個女兒,“連找個人都我不到,還能做什麼?要分頭去找嘛,要有計劃嘛,要注意街上的行人嘛!”
誰說她們不是這樣做的呢。不過,姐妹倆並不想解釋。
“怎麼不通知你大哥也去找一找呢?”
“告訴啦!大哥也去啦!”
“也沒有找到?”
“不知道。說了,不管有沒有找到,都得回家來碰頭。
於是,一家人靜等周周高回來,把最後的一線希望係在他身上了。
塑料瓶花廠的女工們嘰嘰喳喳回家吃午飯去了。吃了午飯又回來了。周家的爐門還沒有打開,一家人呆坐在屋裏,你望著我,我望著你,凍得縮頭攏手,也沒有想到把爐子提進來烤一烤火。
在瓶花廠快要下班的時候,周周高來了。四雙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他深沉地籲了一口氣,靠近母親坐下,低聲說:“他到我學校去了。”
全家人為之震動,等待著下文。
“他幾乎沒有說什麼話。我問他,家裏寄給他的信和錢都收到了沒有,他點頭。我問他為什麼不回家看看,他不回答,低頭流著眼淚,很傷心。沒有坐上多久,頂多不過二十分鍾,他就起身要走。臨走前,從挎包裏拿出一個紙包來,叫我交給爸爸。”
“你為什麼不拖住他?”周曉琳說。
“那有什麼用!”周周高說,“你們不知道他的脾氣?我看他越來越倔了。”說著,解開衣扣,從棉襖裏層的暗兜裏拿出一個紙包來打開,裏麵是厚厚的一疊五元和十元的人民幣,“他說,家裏多年來寄給他的錢全在這裏。”
周國強閉上眼睛,往後麵一倒,咬住牙,嘴唇抽動,臉色變得如同一餘白紙。一串傷心的眼淚,順著臉上的皺紋流著。
胡雅潔抓住他的手,那手冰涼冰涼的。
“國強,你怎麼啦?你怎麼啦?”
就從這一天開始,周國強的心髒病嚴重起來,每天靜臥在床上,連上街看報紙的習慣都不得不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