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詩將自己緊緊裹在大衣裏,依然無法抵擋嚴寒,整個人瑟縮著,微微顫抖,呼出來的氣體居然飛速在自己的鼻頭上凝結成霜,呢大衣的厚度是完全無法抵禦這樣的嚴寒的。
路上行人稀少,連車都沒有幾輛,若是不想被凍死,隻能一直走下去,不讓自己停下來,讓血液流動起來,才能給身體提供熱度。
白天出來的時候,並沒有這樣冷啊,她不禁心裏叫苦,早知道這樣,就不要賭氣出來了,最多不過與他耗上一夜,不痛快的事情明天再說好了。
邵厲言坐在賓館的椅子上,扭頭像窗外望,開始的時候,還能見到她的身影,由於樓層太高,向下望去的時候,她的身影已經很小,穿著米黃色的昵大衣,長發被風揚起來,瘦弱的肩膀瑟縮,看得出來,很冷。
心裏的氣還沒消,看她凍成這個樣子,本來應該覺得解氣才對。
卻不知怎地,覺得更生氣,她是白癡不成,外麵現在零下十幾度,她穿的那些衣服,又怎麼受得住,明明已經凍得不行,卻還不回來,繼續往前走,直到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心裏不由咒罵,沒見過這麼傻的女人。
抄起自己的大衣,也開門衝了出去。
雪詩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終是走不動了,明明一直在活動,兩隻腳卻還是凍得發木,像是沒了知覺般,喘著氣環顧四周,陌生的城市街景,昏黃的路燈打在青灰色的路麵上,偶爾路過擁有深邃眉眼高高鼻梁的本地人,帶著好奇的目光打量她。
路兩旁霓虹閃爍,她想要打個出租車,回去吧,不然一定會凍死在街頭的。
可偏偏出來的時候連錢都沒有帶,沮喪的歎口氣,站在路邊,伸著脖子張望,不知出租車都死到哪裏去了,一輛都沒有。
她等的焦急,從小最是畏寒,這樣寒冷的天氣,不如要了她的命。
站在原地跺著雙腳,雙手捧在嘴邊,不時往手心裏哈著熱氣,心裏回想剛才吵架的全部經過,不禁有覺得難過。
他怎麼可以這樣,即便自己是一時衝動說了重話,他至少也該攔住往外衝的她吧,明知道外麵這樣冷的天氣,他卻無動於衷。
就算開始的時候無動於衷,現在這麼長時間,至少也該出來找自己吧,明知自己人生地不熟,走丟了怎麼辦。
想著想著,便全是邵厲言的不是,眼淚嘩啦啦的冒出來,站在街邊一臉沮喪的流著眼淚,寒風打在臉上,將淚水變作鋒利的刀子,殘酷的劃過嬌嫩的肌膚,但她已全然顧不上,隻想將心中所有的委屈憤懣全都發泄出來,是的,哭吧,反正他鄉異地,誰都不認識,也不會覺得丟人。
終是哭累了,蹲在地上,瑟瑟發抖,黑色發絲垂下來,將整張臉遮住,像隻無助的小獸,蜷縮在陌生的街頭。
過路的人都是一臉冷漠與詫異,沒有人會上前去問這個陌生的女子發生了什麼事情。
雪詩覺得體溫在一點點消逝,連顫抖都沒有了,身體已經發僵,腦袋裏卻想著很多事情,都是那些不幸的,悲哀的,眼淚一直在流,怎樣都止不住,父母的死,自己淪為坐,台小姐的經曆,後來發生的一切……
太快了,不過短短兩年多光景,生活就變的麵目全非,原諒她,即便後來和邵厲言相愛,還會時常懷念自己讀大學的時光,那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太過美好。
起初,覺得和邵厲言在一起,是那麼幸福的事情,她也不過是個凡人,有七情六欲,有虛榮心。
他是優秀的,她知道。麵對鄰居與路人的豔羨表情,她感覺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滿足。
但他那樣高高在上,所以以前從未妄想過他會愛上自己,盡管他是自己第一個男人,有時會情不自禁的被他所左右,所吸引,不知是因為**關係,還是真的對他有感覺,但仍是強迫自己將心收的好好的,不要任何人進入。
在那天午後,下著雨的街道上見到艾倫與別的女人在一起時,心裏的感覺是疼痛嗎?有難過嗎?已經記不清楚了。
早就在書上看到過,愛情是最不可靠的東西,自古至今,有多少人,愛而不能在一起?
自己的樣子,會不會太像個被人拋棄的怨婦。也許一切,本不該開始,與他在一起,不過是一場錯誤。
是的,是錯誤。
她沉浸在莫名其妙的胡思亂想中,依舊蹲在路邊,環抱雙膝,將頭埋在膝蓋裏,見不到外麵一絲光亮,瘦弱的軀體迎接著凜冽的寒風,已經感覺不出寒冷。
直到一雙大手,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將她一把拎起。
簡直像是有人把關節掰開了一樣,凍得發僵的四肢被這樣強行舒展開,居然發出啪地一聲響,她吃痛的驚呼一聲,以為遇到歹人,抬起手來遂欲掙紮,兵荒馬亂中,便看到了他的臉,站在車前,逆著光,像是從天而降的神邸,滿麵焦急與心痛。
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快要窒息,心髒都忘了該要跳動。
他不理會她驚慌失措的表情與疼痛不已的身體,自顧著咆哮起來:“你知道外麵這麼冷!為什麼不回去?一定要我出來找?”
“你到底有沒有腦子?蹲在這裏做什麼?”
他像隻凶猛的獸,眼睛發紅的瞪著她。
她嚇住,臉上淚痕未幹,眼裏滿是驚惶,愣愣的看著他。
他拖著她上了車,車裏的暖氣開得十足,連座椅都是熱乎乎的,她感到全身的骨骼正在漸漸軟化,方才的僵硬正慢慢散去,良久,滿足的呼出一口氣。
邵厲言默不作聲的開著車,在無人的街道上緩緩行駛。
雪詩扭頭看他,開口想打破沉默,見到他陰沉的側臉,棱角分明,冷漠疏離。
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怕碰釘子,索性也就閉著嘴,任由他載著她橫衝直撞。
風還在刮,天上的雲層疏朗,簇擁明亮的圓月,她可以看到,她想,隻有這樣的地方,才能見到這麼美的月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