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雲中飄雪 (3)(2 / 3)

他則望著白綾紅血,終成一笑:"是的,我的確贏了,全贏了。"

獲得全勝的時刻,也是心弦一鬆的瞬間,他的意識開始漸漸模糊,畢竟僅靠希望支撐著活至今日,對任何人來說都太累了。他強拉住渙散的意識,勉強說道:"放一把火......什麼痕跡......也別留......"說罷,便是眼前一黑,眼眶卻是一熱......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淚最終有沒有流下來,因為隨後他便失去了知覺......

伸手掀開馬車的布簾,外麵已是晚霞滿天,籠住了前麵駕車的崇遠冷硬的背影,有悠悠綠光閃爍在他的發髻之間--是那根玉簪,雲倦初心裏一熱,他忽然覺得崇遠或許一直是深愛著他母親的--畢竟在十多年後還能記得對方隻帶過一次的玉簪的人,並不多。

一陣冷風忽然吹來,他忍不住一陣咳嗽。

"醒了?"崇遠忽然開口,他依舊趕著車,並不回頭。

雲倦初下意識的點點頭,隨即便意識到對方看不見,便又"嗯"了一聲。

崇遠沒有再說話,一任彼此久久的沉默著。

許久,雲倦初終於忍不住開口:"謝謝。"

"哦?"崇遠似乎冷笑了一下。

雲倦初盯著他的背影:"我欠你一條命。"

崇遠又冷笑了一下,笑中卻含無限淒涼:"你又何止欠我一條命?"

的確,他還碎了他的夢,雲倦初心道,卻刻意忽略崇遠話中的真意--他的生命本就是崇遠給的--他是他的......生父。

直至今日,兩個人的對話還是冰冷,這似乎已成了他們的習慣,好象不用這樣的方式,他們便找不到其它途徑來表達自己的心情,抑或是感情。

"你居然能想出這樣一個法子,膽子真不小!"崇遠冷冷道,掩飾著其實的擔心,"你就知道我一定會來?他又一定肯放過你?"

"不知道。"他老實回答:這何嚐不是他此生最大的一次冒險?他是在和權力欲望爭奪兩顆人心,他哪裏有一分勝算?

"這樣也賭?"

雲倦初淡淡一笑:"我別無選擇,非賭不可。但也還是你那天的夜入皇宮才讓我下定了決心。"正是那天崇遠引開了所有的侍衛,王彥想借機救他,才讓他想到了今日的種種障眼法。

崇遠又冷笑了一下,即使他已將人救出,卻仍不願承認自己其實一直在設法相救。

"你帶我去哪兒?"雲倦初看著身邊飛掠而過的霞光雲影,問道。

"帶你去看蒼天曠野......"

"不去。"雲倦初沒有猶豫的打斷他,"我要去找她。"

崇遠忽然歎了口氣:"就為了那個女人?如果......沒有她呢?"

雲倦初微笑:"死也不去。"

夕陽在天的那頭緩緩西墜,馬車追逐著光亮消隕的痕跡,奔向那頭收攏斜陽的澹澹水波--那條千古不變的運河,河上漂浮著條條或行或止的小舟,各自等待著各自的歸客--他們的歸宿又究竟在何處?

崇遠忽然哼起了一首極盡蒼涼的歌,用的是雲倦初從未聽過的語言,從未聽過的曲調,他卻分明感到自己的血液開始隨著這陌生的曲調奔湧拍和,像是一種本能--這便是血緣,這便是祖國。

世上可以有很多感情,或濃或淡,或甜或苦,其中卻隻有一種是最本能也最深刻,那便是愛國之情。平時也許沒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可隻要有一點火星,它便能點燃整個心靈,因為它在人的心中根深蒂固,血肉相連。

所以,一個遊子即使是白發蒼蒼也想著葉落歸根;所以,一個再健忘的人也還總記得在他出生的院落裏有怎樣一棵老樹;所以,即使那個家,那個國,已成了一個舊夢,卻還有人願為那個背影奮鬥一生。

如果,他生下來就看見蒼穹碧野;如果,他生下來就嗅著風香土馨,他或許也會像崇遠那樣愛著那片北國的,可是--"誰讓我從一出生,便隻看到皇皇帝都,煙雨江南......"雲倦初的目光清冷如霜,穿透明霞萬重,直入白雲深處--千裏沃野,嫋嫋炊煙,還有西湖之旁相依相偎的兩座小樓--這裏才是生他養他,給他情意的土地,他深深眷戀的人間!

崇遠終於轉過臉來,雲倦初也舉眸望他:相似的眉宇之間卻是兩條迥異的道路,各自獨行--誰也不能說誰錯了,隻知誰也不能後悔--因為一生隻能選一條道路,一生也隻能為這一條慨當以慷!

馬車終於緩緩的停下,鋪展於麵前的是萬裏水波。

"你到了。"崇遠跳下車,伸出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