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毅疑惑地看著她:“你說什麼?”老婦的嘴唇顫抖了許久,在淚水湧出眼眶的那一刻,她用極其悲傷的語氣說道:“我就是那個孩子。”蔣毅呆住了。老婦用袖子拭去滾動在腮邊的淚珠:“你不相信,天下人都不相信,可這是個事實。阿瑪的確下達了殺死我的命令,是額娘派人買通了火化的師傅,用一個死嬰做了交換,然後把我送到通化一位遠親家寄養。直到額娘病入膏肓,才由李玉琴派人找到我,以丫頭的身份來到她身邊。”
“溥儀為什麼要殺死你?”“真正想讓我死的不是他,是日本人。否則,就不會等到我出生才下手。我額娘太要強,日本人不喜歡她,不斷慫恿甚至逼迫我阿瑪廢掉這個皇後,找一個更為‘順從服帖’的妻子。可我阿瑪做不到,他雖然恨我額娘,但對他還是有感情的,拋開民族恩怨我額娘其實也愛他。人們都說,我阿瑪沒有留下後代是因為他的身體有毛病,其實,滿洲時期早已經治好了。我額娘懷下我,他當然知道是自己的孩子,之所以後來要殺死我都是為日本人所逼。”
“我阿瑪不能生育,日本人也知道這一點。我阿瑪也想利用這點實施一個遠大的計劃,——他想生個兒子,但絕不能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他必須生活在一個自由的世界裏,將來繼承和發揚祖宗的基業,不能像他這樣做一個被誘騙的傀儡皇帝。也就是說,他希望擺脫日本人的控製。當發現生下的是個女兒的時候,阿瑪有些失望,日本人也開始追問孩子的生父。為了那個遠大計劃,阿瑪決定犧牲我的性命以及額娘的聲譽,說孩子是就額娘跟侍衛私通的結果。”
“溥儀的計劃失敗了,這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不,他生下了一個兒子,在迎娶李玉琴之前。這個孩子被成功帶出了皇宮,秘密寄養在前朝的一位官紳家裏,這件事情除了我阿瑪和我額娘,還有那位收養孩子的官紳,任何人都不知道。不過,我阿瑪從此再沒見到那個孩子,他的王朝也很快因日本人的戰敗走向滅亡。額娘臨死前,曾托我找過那孩子,可惜至今都沒找到。我相信,那個孩子一定還活著,在一個被漸漸遺忘的世界裏,平平凡凡簡簡單單地活著。”
十幾秒鍾的沉默。“那隻龍紋玉鐲是否在你手上?”蔣毅再次開口了,這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這玉鐲本屬先祖遺物,遼亡後落到女真人手裏,後來大清建政,由努爾哈赤賜予葉赫那拉皇後,自此在每一代皇後手中傳襲。但額娘進宮時卻未獲贈,她暗地裏遍尋宮中各處始終未得。再後來,玉鐲在清東陵發現,由孫殿英向蔣介石行賄的過程中遺失,從此杳無音訊。直到前些日,我在驚雲澗救到曾先生。”老婦在床邊坐下來,繼續講道,“玉鐲因此失而複得,曾先生可謂我們郭布羅家族的恩人。”
“玉鐲現在哪裏?”“今日早些時候,曾先生來向我索回,我沒給他。半個鍾頭前,被他偷偷拿走了。”“偷走了?你怎麼知道是被他偷走?”“是我故意給他拿走的。”老婦不慌不忙解釋道,“我把玉鐲放進特製的藥汁裏浸了三天,凡是碰觸過它的人,身上都會留下一種特別的甜味。這味道非常淡而且非常特殊,人們難以察覺某些動物卻非常**,比如蜜蜂和蝴蝶。當然,對一隻訓練有素的警犬來說,循跡追蹤更是強項,就這麼一**追下去,定會有重大收獲。”
老婦身世不可謂不傳奇,心思不可謂不縝密。蔣毅暗自讚歎,隻是還有一事不明,故此他問道:“燕秀跟你之間是否存在血緣關係?是否還有其他兄弟姐妹?”“二十三年前,她還是個被人遺棄的嬰兒,是我把她抱養大的。”提到燕秀,老婦頓時難掩悲傷之色:“回頭想想,我何嚐不是如此。或許是同病相憐,我特別珍惜這個孩子,為防她受委屈我至今未曾嫁人,未免招惹是非我始終隱姓埋名,二十多年來我們倆相依為命,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亟待蔣大隊長此番出擊勢如破竹,順帶救燕秀於危難,老身將不勝感激。”
“謝謝你的坦誠和信任。”蔣毅把黃金耳飾還給老婦,獨留下那張神秘的地圖裝入錢夾,“其實,我已不再是刑偵大隊長,但我會竭盡所能,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