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父親又與我談起他的心髒病。我告訴他,我的兩個同事安裝了心髒起搏器。四十多歲正是年富力強時,可現在出門得需要我替他們拎包,照顧他們。我問父親:“如果你四十來歲時給你安裝上心髒起搏器,你還能活到八十多歲嗎?多虧那時沒有心髒起搏器。”
其實,無論是父親的那位朋友,還是我母親都不是不可活,隻要他們的性格不那麼剛強,不要求身體必須達到完全健康的程度而保持一種半休眠狀態就可以存活。可母親不肯,她說,那麼活又何必呢?可順應心髒馬力的父親,隨著年齡的增長,體能的下降,心髒和身體的供需關係達到平衡、匹配時,病症消失,反倒健康長壽了。
女兒的爺爺也是心髒病,怎麼也治不好,他為此憂心忡忡,血壓上升,最後腦出血,手術後成了植物人。這下他不會著急上火了,按時吃飯睡覺,生活規律,血壓也不高了,心髒病也沒了,十多年過去了,他的大腦CT片呈一片白色,腦死亡的他步入了長壽者行列。
所以,我對心電圖上曲率改變並不過於看重。人體可以與病共生,可以帶病存活。由於個體差異,人不可能有整齊劃一的健康標準,如按五行把人的體質歸類,那麼將金性體質人的健康移到木性體質人身上就是病了。我們也不能把火性體質人的“熱”弄得像水性體質人那麼“涼”。心髒的強壯有力可說是健康的首要標誌了,可身體健壯的運動員也會突發心髒病猝死,而有心髒病的老太太卻可能長壽。
我所看到死亡的心髒病患者,大多不肯將生活節律調適得與心髒匹配,我母親就是,她不肯打折扣地活著。母親其實不是死於心髒病,她故意使自己得了病毒性痢疾,當我送她去醫院搶救時,她還試圖從推車上滾下來……
如果薑湯能夠治感冒,我想就不一定要去掛吊瓶。但如果把掛吊瓶當炫耀則另當別論。富人到西醫院看病我不是特別羨慕,因為我知道西醫的發展也是靠在活人身上反複摸索和試驗實現的,即便是西醫,傳統的治療方式不僅是安全的也是價格低廉的,我何不讓富人花大錢去當實驗品,而我選擇保守療法呢?我的兩個熟人,一個窮,安不起心髒支架;一個富,安了三個支架。可富人安上支架的一周後就又被診斷為:支架血栓。而那個窮人的心髒病卻逐漸在緩解。這種介入治療一旦用上,就別指望人體的自然恢複功能再幫上什麼忙了。
看一個電視報道。急救中心的一幫年輕醫生,很有熱情,每來一個“死”人,他們都要救上一陣子,一個心髒停止跳動四個小時的人都讓他們給救活了。
是一個猝死在車中的司機被送往急救中心,主任診斷是心肌梗死,得溶栓。但心髒已不跳了,沒有血液循環,藥也到不了要溶的地方。於是,人工心髒按壓,幾個年輕醫生輪流踏在木凳上壓心髒,壓了一個小時,沒活。這主任又說,肺也栓塞了,溶栓。還得壓心髒,又壓了一個小時,主任一看,還沒活,就回辦公室坐著去了。他的助手們不甘心,沒停手。這時,偶爾就有一下自主心跳,小護士跑去告訴主任,主任說,白扯,救不活了。可手下這些人說,他能跳一下,咱們就得看看能不能跳第二下,又壓了兩小時,硬是把人弄活了。第二天一早,這個司機醒來,跟他妻子說要吃西瓜,還很小氣地說,隻買半個就行。醫生們看著他笑,他還不知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