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那一年,仿佛就是一個悠長的夢,夢裏那樣的暖,當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望著她時,裏麵像有萬千星光在閃耀。
夢裏還有清冽的氣息,是淡淡的雨後青草香,那是隻屬於他一個人專有的味道。
而專屬於她的,則是幾乎事事處處的寵溺與縱容。他是天之驕子,外人隻見他高高在上的模樣,隻知道他疏淡有禮兼手腕高段,必要之時又不乏冷厲決絕的作風,可是他們不知道,私下裏的他又有著怎樣一副別樣的麵孔。
在那段時間裏,仿佛全世界就隻有她一個人,隻有她一個人可以窺見並擁有一個與旁人眼中完全兩樣的江允正。
他的擁抱和親吻,那些仿似不經意的噓寒問暖,都有著一股奇異的魔力,讓人沉淪……一直永久地沉淪下去。
所以,總嫌那些時間太短,像是做了一場夢,才剛剛閉起眼睛便又重新醒過來。
一切結束得那樣快,想抓都抓不住。
耳邊鬧鈴聲一直在響,林諾睜開眼睛的時候,不禁有些怔忡,窗外的天空才剛剛亮起來。
幸而已是夏天,否則六點不到便要起床趕乘飛機,實在是件痛苦的事。出門時,許妙聲的房門緊閉,顯然還在睡夢之中,計程車已經按時等在樓下,林諾抓著簡單的行李和頭天晚上帶回來的麵包匆匆下了樓。
這個時段,整個城市都像是剛剛才蘇醒過來,與白天的喧囂相比,多出一份難得的平靜安寧。車窗外原本還彌漫著極淡的霧氣,可很快便在陽光的照耀下消散無蹤,熱度也跟著升上來。
坐在車裏,沿途風景迅速倒退。C城的夏季,一如既往的綠意盎然,仿似生機無限。
一路上交通順暢,僅用了半個小時便抵達機場,林諾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還早,於是便到一旁的咖啡座裏揀了個位子坐下。
雖然最近因為生活不太規律,臉部皮膚已隱隱呈現暗黃幹燥之態,可等到一杯藍山被送上來,她還是極滿足地狠狠啜了兩口。
悅耳輕柔的提示音在機場大廳裏反複回旋,巨大的電子屏幕上滾動著一排排顯著的字幕。
直到可以換票放行了,她才付了賬站起來,行李輕便用不著托運,可剛剛走了兩步便聽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林諾有些吃驚,沒想到這個時候在機場也能碰見熟人,可等到轉過頭,望見遠遠而立的人時,她更是不由得呆了呆。
葉希央穿著純白的連身裙,打扮得像是個少女,精致的眉目流露著緩淡的笑容,仿佛她們隻在昨天分別,這兩年多的時間根本不曾流逝。
換票的旅客已經開始排隊,二人卻挑了旁邊的椅子坐下。
葉希央轉過頭,笑了笑:“好久不見。”
寬大明亮的落地幕牆,外麵便是明媚耀眼的陽光,林諾眯了眯眼睛,也笑:“是呀,你好嗎?”目光落在對麵近在咫尺的這張臉上,從那眼角眉梢,都能看見幸福的痕跡。她暗想,原本像葉希央這樣的女人,就該被人捧在掌心受盡嗬護的,自己的這一問反倒有些多餘了。
於是不等對方回答,又問:“怎麼這麼早就在機場?”
“剛剛送走一位朋友。”葉希央不著痕跡地打量她,說,“你今天趕時間,有空出來坐坐吧。”
不能拒絕,也無法拒絕,林諾隻是輕輕點頭。
眼前這個女人,姣好優雅地出現在她的麵前,一如當初,著實令人猝不及防。過往種種,她曾以為自己已經徹底遠離了,也真是幼稚的想法。
其實她不怕,那段往事並非不好,有時靜下來回想,許多細節仍是曆曆在目。可是飛機升空的時候,她仍是覺得心髒微微緊縮,隻因為葉希央的意外出現,竟讓她有了種近情情怯的錯覺。
一個禮拜後,二人約在了茶室見麵。
林諾早到了一會兒,點了壺龍井,茶剛沏好,葉希央便款款而來。
這世上有一種女人,似乎無論何時何地總能風情萬種。周圍不乏驚豔的目光,林諾看了也不禁微笑起來,是從心底真正欣賞葉希央的美麗,直到她坐下來,才說:“龍井,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葉希央倒似全然不在意,端起茶杯喝得漫不經心,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兩人的話題其實並不多,工作與生活不過寥寥數語便能完全概括,最終的話題,仍是不免繞到一個男人的身上。
林諾其實早有準備,所以聽見江允正的名字,麵上並沒有太多的表示,隻是隨口問:“他過得很好吧?”
葉希央有些奇怪,反問:“你都不看報刊雜誌?”
“很少。”林諾笑著說了句實話。
片刻,葉希央半眯起眼睛,似乎感到費解,終於還是說了出來:“別怪我冒昧,隻是真的覺得不能理解,那個時候的他那樣寵你,旁人看在眼裏幾乎是百依百順,可是為什麼,到後來還是會分開?”
林諾突然覺得頭疼。
事實上,葉希央並非第一個這樣質疑的人。分手之初,幾乎所有人都多少表示了他們的驚訝,恐怕是真的都沒料到那樣的結局。可是一段時間過後,又仿佛全部釋然,或許在他們的眼裏,江允正始終還是個不容易被人掌握的男人,所以看她的目光裏便多了幾分勸慰和安撫。
可是不管外人多麼好奇,那時候的林諾對於分手的原因卻是隻字未提,消沉了兩個月後又再度全心投入到工作中去。
彼時的她早已離開了融江集團,那段感情也從此淪為往事塵封起來,連同江允正這個人一道,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古樸典雅的茶室裏香氣嫋然,林諾沉默良久,最終隻是說:“我很愛他。”卻不說是當時抑或是現在。
對著並不算至交的葉希央,她頭一次這樣坦白,一刹那心中仿佛無限輕鬆。
林母挑了個周末讓女兒去相親。
林諾隻好打電話給許妙聲,一迭聲地道歉:“我真把這事給忘了,晚上不能陪你吃飯,怎麼辦?”
許妙聲每隔兩天主持一檔電台夜間情感類節目,晝伏夜出,一般太陽下山時才起床。此時正穿著睡袍在客廳裏遊走,原本心不在焉,隻是一聽林諾要相親,頓時如聞天大的新聞,眼睛一亮:“在哪兒?你居然也淪落到這一步?新時代的女性呀……”
林諾拿著手機遠離自己的耳朵,半分鍾後才又移回來,也是萬般無奈:“老媽也是一時興起,但是她的命令不得不從。況且對方被形容得三頭六臂十分威風,我也開始好奇,正好為無聊的生活增添一點新的樂趣。”
而事實證明,那位前來相親的王先生雖非真正的三頭六臂,但至少外表看來也頗有精英的感覺。何況,人家本就是大律師,近年來十分好賺的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