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3)

可是現在,他居然回來了。

她微微吃驚,想了想還是問:“他……最近怎麼樣?一切都好嗎?”

徐母的臉上浮出更加明顯的笑意,像是對她的反應極其滿意,又像是自己所盼的終究還是有希望的,連連點頭:“挺不錯的。至於其他的,待會兒他來了,你們可以慢慢聊。”

可林諾並沒打算就這樣等下去,雖然不大忍心,最終卻還是找了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借口離開。

將略略失望的徐母拋在身後,她立刻往樓下走。因為早上穿出來的鞋子足有七厘米高,心裏又想著事情,踩到最後一層的時候,竟然稍不注意崴了一下。

並沒有傷到腳,隻是身子略微不穩,她下意識地伸手撐住扶手,心裏卻陡然“咯噔”一下。

隻因為抬眼便望見一個人,不近不遠地站在玻璃大門前的櫃台邊,立在角落裏的空調正好對著他吹,白襯衣的一角輕微擺動,弧度輕柔地牽起一串回憶,仿佛很久遠,卻一點也不模糊。

她慢慢站直了身體,笑了一下:“你來了。”看樣子倒像是已經在這裏站了挺長一段時間。

可是徐止安隻是看著她,手肘支在櫃台邊緣,默不作聲,也麵無表情,連一點點久別重逢偶遇的訝異都沒有,雙目湛亮如夜晚的寒星。

她忽然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不知怎麼的就想起那天在醫院裏,江允正也是這樣,無聲的深不見底的目光,令人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櫃台裏負責收錢的年輕女孩子抬起頭來,將發票遞過去,徐止安隨意往口袋裏一塞,這才走上前來。

他的個子本來就高,如今又比在學校裏時胖了一些,整個人立時顯出一種成熟的挺闊,就連眉目之間最後一絲青春的生澀也在不知不覺中褪得一幹二淨。

事實上他早看見了她,就在幾分鍾前樓梯之間的空隙裏。不過隻是一個背影,他卻還是第一眼就認了出來。

此時,站在她麵前,他卻隻是說:“要走了?”還是微微低著頭,就像過去跟她說話時一樣。

林諾點點頭,他笑了一下,有些漫不經心:“那改天聯係。”其實更像是應酬中的客套話,話音落了,隻停頓了一秒,便從她身邊走過去,直接走上回旋樓梯。

林諾忍不住,還是轉過身去看,見他一步步往二樓走去,連頭都不曾回一下。

她就想起那時他從國外進修回來,在融江集團的總部大樓裏見了麵,第一句就問:“你和江允正在一起了?”那樣直截了當,仿佛隻等一個答案,其他的都不重要。

她不想瞞他,隻是點頭。

他當時一句話都沒再說,轉身就走。

差不多一個來月之後,有個外派的機會,外省的建築分公司需要一名副職協助工作。山高皇帝遠,又是明顯的好差事,競爭十分激烈,但最終還是被徐止安拿到了名額。

得到消息的時候,她是真的吃驚,隻因為他的性格向來內斂沉穩,更懂得收斂鋒芒暗中進取,而這一次的行徑卻與以往大相徑庭。

也不知究竟用了什麼方法,竟能在論資排輩現象嚴重的建築設計公司裏受到如此委派。雖說早就得到上司的器重,可是以他當時的資曆,那樣的先例卻是根本沒有的。

徐止安走之前,她再見了他一麵。她問:“為什麼要這樣?”確實是疑惑,無論如何都覺得他在自相矛盾。

結果他也承認了,咖啡廳裏的燈光將他的臉照得晦暗不明,也一並柔化了嘴角邊的譏諷。

“你跟江允正在一起,我就無法說服自己再在這裏待下去了,讓我在這個城市裏見到你們同出同進,我做不到。”

“但是,融江是我的夢想,是我整個大學四年的夢想。為了進入這家公司,我付出了太多的努力,現在終於有了這個機會,我不會放棄它。”停了停,他低聲而平靜地接著說,“不會為了一段感情而放棄這個機會。”

所以,當一個兩全的途徑出現時,他幾乎是義無反顧地便選擇抓住它,並以十分瀟灑的姿態走馬上任。

林諾那天確實是受了些刺激,這才知道原來男人與女人的想法竟然相差得這樣多。可是心裏還有一個疑問在盤桓,原本是想回家的,後來卻走到公司樓下。

晚上八點多,整棟大樓隻有其中幾層還稀稀落落地亮著燈。她乘電梯上去,直奔會議室,因為記得江允正有個臨時會議要開。

誰知到了之後,就看見保潔人員正在收拾桌子,她又匆匆往回趕,細巧的鞋跟在走廊上發出的回聲,在安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她走得很快,胸口仿佛鬱結了一口氣,同時又有些惶惑。秘書室裏空無一人,於是她直接推開了總裁辦公室的門。

她很少這樣沒禮貌,平時在公司裏總是恪守著上下屬的關係和禮節,可是這時顧不上,也不想顧這麼多,幾乎是腳步急促地衝進去,高聲說:“我有事要問你!”她知道自己語氣並不好,因為看見江允正的臉色微微變了變。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也愣住了——完全沒想到,此時江允正竟然還在會客。沙發上的客人見到她就這麼闖進來,顯然十分訝異。

意識到自己的莽撞,她陡然靜了下來,像小時候做了錯事就要受到責罵一般,臉“騰”的一下熱起來,微微低下頭,很是難堪。

那客人很快告辭離開,她才敢抬起眼睛看過去,江允正站在她麵前,問:“你怎麼來了?”

她看他的表情,似乎並沒有因為自己剛才的舉動而有什麼不悅,於是鬆了口氣,說:“有事情問你。”

“什麼事?”

“為什麼會派徐止安去杭州工作?”

江允正皺了一下眉,她隻感覺那隻原本拉住她的手鬆開了,其實心裏已經明白這個問題不好,可話都說出了口,也收不回來,索性就仰起臉來直直地看著他。

仿佛理直氣壯的坦蕩,所以無所畏懼。

頭頂上方的水晶燈晶瑩璀璨,可是那些溫暖的光亮落在他的眼睛裏,似乎都被微微凍結住。

他的神情緩緩地冷了幾分,隻是微眯了眼睛看她,最終還是耐住性子回答:“這是公司的決定。”

她搖頭,有些不能相信,隻好直接說出心裏的話:“可是競爭者那麼多,他怎麼夠格?”

“什麼才叫夠資格?”他反問,“林諾,你其實是不是想問,調他去外地是否是我一個人的主意?”

這樣一針見血,甚至道出了隱藏在心底最隱秘而又尚且模糊的猜想,不由得讓她頓時語噎。

他真的生了氣,抿住嘴角轉過臉去朝落地窗外看了兩眼,一聲不響,隔著襯衫幾乎都能看見胸膛微微起伏,像是帶著隱約壓抑的怒意。

她噤聲,過了一會才又見他重新回過頭來,漆黑的眼睛裏盡是冷冷的涼意,少了幾分以往的縱容和寵溺,隻是麵無表情地說:“記得上次也是在這裏,我早就說過,絕對不會用這樣的手段去得到我想要的東西。那個時候尚且如此,更何況現在。”停了停,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才又說,“從公司的角度看,徐止安目前是很合適的人選,而對於他個人來說,這恐怕也是最好的決定。他是難得的人才,公司不想這麼輕易就失去他。”

她怔住。

直到此時才知道,竟然江允正要比她更加了解徐止安,四年的相處反倒比不上這樣短時間的共事。

他們兩個人,一致選擇了於公於私都是最好的一條路。

原來,一直以來被她視為最珍貴重要之物的愛情,與生活理想融合在一起的愛情,在他們的眼中,卻仿佛能被單獨分離出來,竟可以和事業前途區分得那樣清楚。

這條分界線太清晰,清晰到令她不能理解,甚至覺得有些殘酷。

那晚回家的路上氣氛沉默,最後下車時江允正倚在車門邊說:“我不想因為徐止安而讓我們之間有什麼不愉快。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因為上周末加了班,於是林諾挑了一天調休,留在家裏陪許妙聲看影碟。兩個人窩在沙發上一整天,連午餐都是直接叫了外賣進來,披薩的盒子敞開來擺在茶幾上,許妙聲心滿意足地歎道:“真希望天天都過這樣的日子……”

屏幕裏正緩緩放著片尾字幕,林諾的手機響起來,原來是修車廠通知她去拿車。

許妙聲說:“這個時間?加班加點的,效率還挺高嘛。”

林諾換了衣服,窗外早已是夜幕低垂,便問:“和我一起去?順便在外麵吃飯吧。”

等到兩人出了門進了電梯,許妙聲卻突然接到單位通知,需要臨時替班。結果,林諾隻好自己打車去了修理廠。

車子就停在那裏,已經完全看不出曾經碰撞過的痕跡。

她道謝,修車的老師傅拿布擦了手,走過來說:“下次開車要小心啊。”又將鑰匙交給她,“你開著在附近轉兩圈,看看還有沒有需要調整的。”

她點頭,剛剛拉開車門,不遠處卻忽然有燈光閃了閃。

是明亮的車燈。

原來那裏還停著一輛車,她剛才過來的時候並沒有太注意,這時才終於看清楚了,不禁停下所有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