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當我殺死他的時候,他必然還會說相同的話:“果然不愧是我的兒子,這個世上沒有人能殺我,隻有你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就殺死我。”為了怕聽到這句話,我決定一定要先割斷他的喉嚨,這樣無論他想說什麼,都說不出了。
這樣一決定,我立刻出手,手中的劍如同閃電一般地割向他的喉嚨,於是手起劍落,我父親的頭便落了下來。
居然這麼容易!?
他居然全未反抗,讓我在一招之間殺死了他。
那麼我為何還要去找無色神劍?我根本不需要這把劍就能殺他?
父親的鮮血濺了我一身,但我一直穿著紅色的衣服,就是為了怕別人看見我身上的血跡,因此,我父親的血,也便輕易地就被衣服的本色所遮掩。
我捧起他的頭,他仍然睜著雙眼,這一劍很快,為了怕他說出那句話,我幾乎已經用了自己速度的極致。
在此之前,我一生中所有的念頭便是複仇,如今複了仇,隻一招間便殺了那個天下地上獨一無二的冷去病,以後我的生命還要幹什麼呢?
許多魔道中人從落霞山中衝了出來,他們驚駭地盯著我手中的頭顱,我將頭顱一舉,大聲說:“我已經殺了冷去病,以後我便是魔道之主了,天下所有的魔物都必須以我為尊。有誰不服,隻管上來挑戰。”
眾魔對視了一眼,紛紛在我身前跪了下來,我看見狄笙與催玉笛也混在裏麵,我看見狄笙欣喜的神情,催玉笛不以為意的神色,也許我該整理一篇熱情洋溢的講話,製定下與正道為敵的整個方針大計。可是我卻覺得疲倦,我沿著落霞山而上,到了迦樓羅如意珠之下。小的時候,我曾經想用手去摸一摸這顆珠子,卻被父親阻止了,如今再也沒有人會阻止我,可是我卻失去了一切的勇氣。
這個世界上有兩個人願意用自己的鮮血來救我,兩個都死了,我還活在這個世上,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開辟鴻蒙以來,世上便有了人,仙和魔,我不知道這魔道曾經有過多少主人,但我想,我必是其中最差的一個。
自那日起,我便每日坐在迦樓羅如意珠下發呆,無所事事,即不去與正道為敵,也不去化解正邪之間的恩怨。我手下的魔物想做什麼,我也全不過問,隨便他們去做什麼,都與我無關。
於是江湖開始慢慢熱鬧起來,不是你殺了我,便是我殺了你。殺了人後,又有人來報仇,報了仇,再有人繼續反過來報仇。殺來殺去的,倒不像是以前那麼冷清。狄笙仍然每日陪在我的身邊,現在他不需要再偷東西給我吃,現在我想要什麼就有什麼,連帶著他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他無需再將食物藏在懷裏拿給我,其實我們也早就不需要什麼食物了。
玉笛很忙,他忙著在江湖中跑來跑去,解決各派的恩怨,或者幫助被殺的人報仇。所謂的報仇,無非就是繼續殺人,總有一日,這報仇的人會殺到他的頭上。
他個性本就活潑,又不喜歡落霞山陰晦的氣氛,後來我便一直都沒有再見過他,等我再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有一日,我想起清兒對我說過的話,她說:我與你仇深似海,將來有一日,你會殺死一家人,我雖然知道這件事情會發生,卻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阻止。對於我來說,那已經是發生過的事情,因此是無法改變的。可是對於你來說,那又是沒有發生的事情,沒有發生的事情,是不是可以想辦法阻止它的發生呢?
對於她來說,那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對於當時的我來說,卻是未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