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誰?我明明是陸月雪,你卻把我送到了水風清的身體裏。你說水風清是我的前世,我卻完全無法感覺到她的意識。其實,水風清在我到的那個瞬間便已經死去了,無論七日後,我會不會受到餘劍豪的重擊,我都會回來這裏,而水風清也絕不可能再複活,對不對?”
孟婆婆微微一笑:“也可以這麼說。”
陸月雪苦笑:“那麼水風清根本就不存在,無論前世後世,都是陸月雪。你說讓我看一看我的前世如何,其實你是讓我去完成我的前世沒有做的事情。這一切根本與我前世的那個水風清沒有任何關係,這一切都隻是一個陸月雪自己的事情。”
孟婆婆歎了口氣:“你這孩子怎麼會想得那麼多?水風清就是陸月雪,陸月雪就是水風清,如果沒有水風清就不會有陸月雪,如果沒有陸月雪,水風清也不會存在。萬物本是虛妄,何必那麼持著?”
“好,萬物本是虛妄,我感覺到無色神劍還是在我的體內,他,他在三年前將劍重新封回我的體內,我才會失去記憶。那麼這一切,造化下的宿命,到底有何意義?隻是為了借我的手殺他?還是為了借我的手使他成為天下的魔頭?宿命的安排,二十年,隻是一個圓圈,又回到了原地。難道生命真的像你的大輪回盤一樣,隻是不斷地在轉著圈子,不斷地回到原地?”
“老婆子無法上窺天機,怎麼知道宿命?世上萬物本是無色無相,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唯心而起,唯識而變罷了。”
“唯心而起,唯識而變?”陸月雪心裏默默地重複了幾遍,她忽地抬頭說:“我不相信,總有東西是真的存在過的,如果什麼都不存在,他為何會將無色神劍再還給我?”
陸月雪轉身向著屋外走去,就算世上萬物都是假的,假的裏總還有一些真實的,就算眾生渺小,隻能在宿命的夾縫中掙紮,可是那些真實的東西,卻不是宿命有能力抹去的。已經延誤了三年的時間,如今也該是她到落霞山的日子了。
記憶消失也許不是因為無色神劍的力量,也許隻是因為自己根本就不想記得,然而逃避總是有個盡頭,當一切避無可避,就隻好再去麵對。
離開孟婆婆的山穀,已是七日後的黃昏,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體內的無色神劍,就像是二十年前,水風清死的那一刻。
低下頭,看見指尖的黑線已經上升到手肘處,她全不在意,生命隻是不停地原地轉圈,這情形和二十年前,如此類似。
忽見半空中劍光一閃,原來是徐秋郎。
陸月雪看著他走近,心裏不由升起了歉意,自己小的時候確是與他青梅竹馬,也確是一心想要嫁給他。隻是一切如同鏡花水月,到底是夢幻一場。
這一世生命早就由上一世決定了,她的命運早已與冷無忌連在一起,斬也斬不斷。
徐秋郎也默然,他似乎也終於想通了,兩人相顧無言,半晌徐秋郎才說:“你要去哪裏?”
陸月雪低聲說:“落霞山。”
“你要去找他?”
“不,是去殺他。”
“你真的要殺他嗎?仇恨對你來說比別的東西更重要嗎?”
陸月雪苦笑:“這不是我能決定的,我隻能一步步走下去,因為上天早在我出生時便已經代我決定了一切,我要做的,就是照本演戲。”
她微微一笑:“其實我們都是戲子,在台上哭哭笑笑,打打鬧鬧,自以為不斷地改變著自己的生命,到頭來才明白,哪裏有什麼改變?戲詞怎麼寫的,你便怎麼演下去,演來演去,不管多少用心,也不過是傀儡。”
徐秋郎皺了皺眉頭:“我不相信,我會用自己的雙手來改變自己的命運,我不會任由上天主宰一切,我的生命是我自己的,要由我自己決定。”
陸月雪一呆,這話本是她經常說的,她卻有許久沒有想起了。她微微一笑說:“其實你說的也不錯,自己的命運自己掌握,不能被任何人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