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原因,令幽芷怔住了。
半晌,略帶鼻音的聲音再次響起來:“可是,姊姊,你還有我這個妹妹,還有清澤這個妹夫,你怎麼竟……竟不來找我們?”
料到幽芷會這麼問,幽蘭長歎一口氣,別過臉去,聲音很輕:“芷兒,你我從小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你,曉得我的脾氣的。”
“可是,”幽芷咬咬唇,“可是……”
“沒什麼可是,芷兒,這事你就不要再問了好麼,相信姊姊會自己照顧好自己的。還是說回你自己吧,這次孩子雖保住了,但你母體還是虛弱,要**養胎,曉得嗎?”提到養胎,幽蘭想起來今天自己來的目的:“芷兒,你的事剛剛我都聽說了。”幽蘭漸漸斂容正色起來,麵容帶著一絲凝重,“但是,你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麼?”
心裏隱隱約約敲響不祥的警鍾,幽芷微微坐起身:“難道……有什麼不對?”
“打小,你雖說不是身強體壯,但從來不是體虛之人。你的滑胎跡象……其實是人為的。”頓了頓,憤憤不平道:“紙裏終究包不住火!昨晚恰巧都給我聽到了,竟是靜芸和陸曼的謀劃!季靜芸送給你的香囊裏放足了安息香!”
靜芸……和陸曼?
前麵那個壓根不會想到的名字令幽芷**打滾,根本無法重複出“靜芸”兩個字!
靜芸,為什麼會是靜芸?
為什麼竟會是靜芸?!
明明是學堂裏一起成長的手帕交、明明是那樣真心實意對待的閨中密友!可是幽蘭這句很輕的話,卻如同一記鐵砂掌狠狠地擊中了幽芷的心膛!意外、錯愕、無法相信的心痛,幽芷失神,愣愣呢喃道:“為什麼?”
幽蘭明白,這句“為什麼”自然不是問的陸曼。歎息:“因為,她嫉妒自己丈夫心裏的人一直是你而沒有她。”
她的丈夫——子鈞哥?
嗬……原來竟是這樣,竟是這個理由。她們這麼多年的深交、這麼多年的情誼,居然敵不過一個男子!果真,夢到底還是冷的。情債輾輾轉轉,彼時的繁華聲,即使遁入空門,仍舊折煞了世人。
既然是靜芸、既然是因為那個香囊,算起來,居然是那麼久之前就已經情誼不再!
忽然之間,身心俱疲。
無言地闔上雙眼,刹那間仿佛長大了許多。過去的那座象牙塔,充滿友情、親情和愛情、滴水不漏的象牙塔,終於破了一個大洞。
渾渾噩噩地在床上躺了兩天,木然地吃飯、喝水,卻幾乎無法合眼。隻要一安靜下來就能夠聽到姊姊的聲音,說著靜芸對她們友誼的背叛。
幽芷本以為自己的眼淚會止不住,哪知,根本沒有半滴眼淚掉下來。靜芸的所作所為,對幽芷而言打擊實在太大,大到所謂的“悲哀莫大於心死”說的或許就是她現在的心情。從父親離世的噩耗到姊姊做舞女的消息、再到現在知曉靜芸的所作所為,幽芷竟感覺到自己已經痛得麻木了。
記憶仿佛仍停留在過去,停留在她們相親相密的從前——
靜芸聽不大明白學堂裏先生講的課,於是放學後她一遍又一遍耐心地講給靜芸聽,從來都不會厭煩;她的生活圈子狹小而單調,靜芸曉得她的內向,所以時常變著法子逗她開心,帶她去電影院看看外麵的世界;她們一起去爬山,一起去畫廊裏欣賞油畫,一起做過許許多多的事情……
然而那些,都隨著昨天的翻頁而逝去。
她們的友情,在靜芸決定同陸曼合作、將安息香放入香囊的那一刻起,就死了,被埋葬了。可她,已經痛到沒有精力再去質問靜芸了。質問之後,不過是讓自己的心再被事實狠狠地傷一次。
正這麼胡亂想著,忽然臥房裏的電話“鈴鈴鈴”地響了——
有一種極其強烈的預感,神使鬼差般地,幽芷在鈴聲隻響了一次之後便一把抓起話筒,緊緊貼住左耳,問:“喂?是不是……靜芸?”
電話那頭顯然不曾料到幽芷會這麼直接,支支吾吾了幾聲才應道:“唔……幽芷,是我,靜芸。”
幽芷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平常一樣,卻掩不住其中的冰涼冷淡:“有什麼事麼?”
靜芸的聲音忽然染上了哭腔:“幽芷……幽芷對不起!我真的……我真的是昏了頭了幽芷,我曉得我錯得徹徹底底……幽芷,幽芷真的對不起……”
相比那頭的泣不成聲,緩緩地,終於有一滴淚從幽芷的眼角滑落。但她還是僅僅重複了先前的那句話:“你,有什麼事麼?”
似乎沒料到幽芷的聲音會這麼淡然,頓了幾秒,靜芸抽抽搭搭地繼續道:“幽芷,我曉得我錯了,可不可以給我一個當麵道歉的機會?我知道沈家我現在是沒臉進去了,所以……幽芷,你可不可以到沈家對麵的悅來茶館,讓我當麵跟你說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