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靜芸早已破罐子破摔,不就是沈家三少麼,她什麼都不在乎了,同樣怒目相對回吼道:“我有眼睛,沒眼睛的是你這現世的破車!放心好了,從此以後你求我來找楚幽芷我都不會來!”
沈清澤的一顆心此刻全被陸曼方才的那席話吊住了,沒工夫理會季靜芸隻道她發神經,甩開雪佛蘭車門便朝自己的書房大步疾奔去。
不知何時,外頭的天完完全全地沉了下來,仿佛一個巨大的漆黑鍋蓋來勢洶湧地扣下來,遮天閉月不見光亮。遠處的柳條、枝椏在哧啦啦的狂風中被狠狠抽搖地東倒西歪,甚至連桂花樹上殘留的幾小簇淡小的桂花都被狂風抽打地飄落下來。
密布的烏雲宛如就在頭頂,忽急忽緩變幻不息,在烏雲邊緣與白雲交接的地方,向天邊望去,如同天地分界。 風起雲湧、烏雲翻滾中,忽然一道刺眼而劈天裂釵的閃電狠狠地抽下來,接著是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隆隆”雷聲——
被振聾發聵的雷聲驚醒,自靜芸走了之後一直不曾緩過神來的幽芷這才發現,原來竟已很晚了。看看石英鍾已經六點了,沈太太和沈廣鴻外出還不曾回來,家裏頭空蕩蕩得沉悶。幽芷這時忽然記起清澤先前似乎回來了,那麼這會兒人呢?
攀著螺旋樓梯的扶手往樓上走,隱隱約約中幽芷恍惚聽見有摔擲東西和凶狠的爭吵大怒聲,奇怪之下她加快腳步順著聲源小跑過去,聲音是從清澤的書房裏傳出來的。
書房裏,沈清澤盛怒地一把揪起沈清瑜:“就是那次是不是?那天你特意帶我去富麗大舞廳分明就是想支開我好讓程非順利行事是不是!”
沈清瑜沉默了片刻,垂下眼瞼注視地麵,終於抬眼點頭承認:“對,就是那天。”
“你還敢承認?!”沈清澤怒火中燒,對著沈清瑜的鼻梁就是一拳頭狠狠砸下去!喘著粗氣吼道:“二哥、你是我二哥啊!為什麼要這麼做!藤堂川井給了你多大好處竟會讓你這樣對待自己的親弟弟!?”
沈清瑜也沒有閃開清澤的拳頭,抹了抹鼻血,低低道:“我……我欠了華都賭場幾十萬的帳,後來才曉得原來藤堂川井是賭場的老板,他找上我……”
“為了幾十萬的賭債你就這麼背叛了自己至親的人嗎!”沈清澤發指眥裂,轉而又是濃濃的悲哀:“二哥啊……你知不知道那兩家廠子的地契是幽芷父親留給幽芷和幽蘭的、是我要送給幽芷今年生辰的禮物啊!你這樣眾叛親離地將地契偷取給藤堂川井算什麼!我如何麵對幽芷、麵對那麼信任我的嶽父!”
聽到這裏幽芷心驚肉跳:廠子的地契?
她沒有猶豫地推門而入,如同上次聽到他們談論姊姊在舞廳做舞女的時候一樣推門而入——“你們在說什麼?什麼廠子的地契?”
場景再次重演,沈清澤不曾料到幽芷竟然又在門口,慌張掩飾道:“沒有……我們在談論二哥的生意。”
“不要再騙我了,我方才在外頭聽得一清二楚!”幽芷打斷他的謊話,目光從來不曾這樣犀利過:“沈清澤,父親是不是將廠子的地契交付於你了?那麼地契呢,拿出來我要看!”
沈清澤自知無法再說謊,瞪了眼一旁目光閃爍的沈清瑜,上前一步想要攬住幽芷:“芷兒,你聽我說……”
然而幽芷飛快地側過身一下子避開他的觸碰,雙眸直直地盯著沈清澤,那種堅毅和澄澈,竟然讓他在一刹那震住了,想要承認卻始終無法真正點頭……突然間看到幽芷的眉頭緊蹙,雙手捂著小腹似乎很痛苦,沈清澤一驚,縮回的手又重新伸出去扶住幽芷焦急道:“怎麼了?是不是不**?”
緩緩直起之前微弓的腰,幽芷再一次地狠狠甩開沈清澤的手。抽離了他掌心的溫度令她從心底感覺到一陣孤寒,然而此刻聽到這個噩耗的她根本沒有第二個選擇:“父親生前將地契交付於你,為何現在會落入藤堂川井的手中?”
從頭到尾,沈清瑜一直都低垂著頭,眼神左躲右閃不發一言。無奈之下沈清澤隻得扶著額頭捏捏眉心道:“我從來不曾想過,二哥他竟然會這麼做……”
看見沈清澤**眉心的動作,幽芷頓時有一股怨氣衝上來:“你又覺得累了、覺得我讓你為難、覺得我在無理取鬧了是不是?不要扯到二哥身上、不要扯到任何人身上!這是父親對你的信任對我們的信任,可是如今這般情景我該以何種容麵去麵對父親,這是他畢生的心血啊!”
他無言以對,隻能聽著她已經逐漸憤慨地繼續下去:“每次,你都會有理由有借口!沈清澤,我對你實在是太失望了,失望到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答應嫁給你到底是不是做錯了!”
他驀地驚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再多的怨懟再多的宣泄他都能承受,然而她怎麼可以質疑他們的婚姻、怎麼可以懷疑他和她之間的感情是不是一段錯誤!?
沈清澤終於忍不住為自己辯解:“芷兒,這一切我分明是不知情的,你不可以就這麼一板子釘釘!”
“你不知情?我怎麼曉得你到底知不知情!”腦子混沌到再也無**智思考,她現在就如同一隻受傷之後卻無處**的小獸,隻能到處咬吠來宣泄內心的痛苦茫然和混沌:“甚至我父親的死,你也是真的不知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