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兄且稍停一下!”
“籙?噫!”
這位剛剛還在大談“越美越妖異,也就越危險”的上清弟子,現在待瞧見這小女娃那怯生生的神色,卻也不再多言,隻是微微歎了一聲,便抬腿滑下驢來,立在一旁,聽著醒言與她的對答。
“小妹妹……你為啥要阻住我的行程?是不是有啥事找我?”“大哥哥,你帶我一起走吧!”這是她的回答。神態有幾分惶然,但語氣卻很堅決。“咦?為什麼呀?昨日我不是……咳咳!!”聽得這小女娃劈頭便是這麼一句,不僅那陳子平大訝,醒言心裏也是頗為驚奇。
這兩人都不知道這古怪的小丫頭,說這話到底是何用意。見醒言一臉迷惑不解的樣子,這位異獸化成的小小少女,便用她那還略顯稚嫩的聲音,向少年解釋了一番。敘說之間,這小女孩兒似乎對那遣詞用句之法,並不是很明晰,說到某些複雜的地方,不免便有些夾纏不清。不過,好在醒言心思也算通達,從這女娃兒一番講述之中,也大概了解了是怎麼回事。
原來,這小女娃自己,也並不知道她是從哪裏來,從小,她便是孤身一人,也沒有什麼“父母”。她隻知道,自她能夠記事開始,便是在這羅陽的山野竹林之中。待過得一些年月,偶然窺見那來往的行人,便羨慕他們的樣子,心念轉動之間,便自然化成了現在這模樣。自此以後,也常常去混跡於羅陽市集之中。
隻是,不少她起初覺得很自然的事情,後來卻漸漸發覺,在其他人眼裏,卻是那麼奇怪。聽多了旁人的指指點點,她終於知道,原來,她與他們是不同的。他們是“人”,而她隻是個“妖怪”。好在,這當地的民眾,對這些個人妖之分,也並不是十分在意。但即使這樣,小女娃還是覺得,自己與市鎮上這些正常人的生活,卻是大相徑庭,他們對自己,也都是敬而遠之。
雖然,這小小少女,不諳世情,但醒言看得出來,以這小女娃如此跳躍的孩童脾性,這些自是讓她感到格外孤獨。
直到昨天,被這賣符的少年,生平第一次,在眾人麵前逼出自己的原形。雖然,小女娃這小小心眼裏,最忌諱在眾人麵前,顯露出自己的這種與眾不同,但她卻在這少年道士的一舉一動、一笑一語之中,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真誠善意。
說到這兒時,那位立在一旁一直聽著的上清弟子陳子平,竟也聽出這小小少女語氣中的一絲羞澀。隻聽她對醒言說道:
“昨天大哭出來,卻不是心裏難過!“這麼奇怪的感覺,想了一天,最後才曉得,大哥哥與其他人都不一樣,是真對我好——第一次這麼感覺,所以才哭。
“以前其他人,都叫我小妖怪,就不和我認真說話。”說到這兒,這小女娃將她那一雙明若秋水的眸子,不由自主瞅了那陳子平一眼。
“呃!”見這小女娃如此反應,這位上清宮弟子,覺得甚是尷尬,便將頭偏向一邊,隻裝沒看見。
“我和他一樣,一起跟著你,好嗎?”說完這句並不甚通順的話語,便見小女孩這一雙夕霞映水般的淡金眼眸中,正滿含著對眼前這位“大哥哥”的熱切期望。“這……”
聽完小姑娘這一席話,醒言心中也甚是感動,當下便要順口答應——隻是,此時身旁突然傳來陳子平那不徐不疾的聲音:“張道兄,無論其他如何,此事是萬萬不可的。”
“……”聽得身旁這位上清弟子的提醒,醒言才猛然驚覺過來,嘴角不禁掛上一絲無可奈何的苦笑——此事不可為。若是換在平時,聽得這無依無靠,又是這般純真可愛的小女孩,竟是如此信任自己,那對她這懇求同行的要求,自是一萬個願意!
隻是現在這時機,卻著實有些尷尬——陳子平提醒得不是沒有道理,想到自己此行的去處,醒言實在不好答應。畢竟,他此番前去的,是那天下首屈一指的名門大教上清宮。若帶上這異獸化成的小女娃,卻實在是有點駭人聽聞。遑論其他,便看同行的這位上清弟子,對“妖怪”二字如何深惡痛絕,便知此事絕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