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襄道行軍大總管裴行儉節製三十餘萬唐軍,依托大青山與突厥二十四部聯軍對峙。連綿大雨,讓雙方不得不暫停軍事行動,都在期待著一個有利時機,給對方致命一擊,從而扭轉戰局的走勢,朝有利於自己的一方發展。
對於裴行儉乃至唐廷而言,能夠速戰速決是最好的結果,此時突厥人能拖得起,但大唐拖不起。三十多萬大軍的軍資器械至少需要五萬人的輜重部隊,周轉運輸,加之尚需地方政府的配合,這樣算下來,為此次作戰朝廷需要有五十萬人不能從事生產,消耗太大。那時沒有火車、汽車,需要車載馬馱,往往一石糧食從關內出發,等到了目的地,能剩下一半就算萬幸了。
所以,淩風在給武則天上奏的奏章中,明言希望從後麵突襲突厥的牙帳,俘獲他們妻兒家小,逼迫突厥人投降或者決戰,以求早日結束與突厥的戰爭。拖得越久,對大唐越不利。雙方飲食結構的不同,食道消化係統的區別,直接決定了唐軍不可能像突厥人那樣,以養牛馬肉、奶為主。也注定著要求唐軍有龐大的輜重部隊來解決大軍的吃飯問題。
大雨過後,天尚未放晴,雲層不穩定,在頭上翻滾著,快速地飄動。天空雲朵翻卷,隨風飄蕩,時而露出一縷陽光,給草原和遠山帶來明亮的色彩。草原上視野遼闊,遠山也看得很清楚。
草原和遠山,經曆雨水的洗禮,青翠,蔥蘢,生機勃勃。隨著雲層和陽光的變換,大草原也在不斷變換著色彩。草地青翠欲滴,大片野花盛開,徐風輕飄,散發著清新的氣息,叫人蕩氣回腸,心神氣爽,雨後的大草原別有一種魅力。
裴行儉坐在馬背上,目測著眼前這條河水的寬度,估計著河水的深度。正是這條該死的河,在連日大雨的作用,河水日益漸寬,阻止了自己的行軍。眼睜睜的看著對麵的突厥二十四部在那裏繼續積聚實力,得到了關鍵性喘息機會。
正值花甲之齡的裴大將軍,據說是李靖與蘇定方的嫡傳弟子,是中華五千年來,不可多得儒將,這種人無須親自衝鋒陷陣,就能將整個部隊的戰力發揮著最大好處的幹將。這種人看著文質彬彬,但其怒比武將的怒更可怕,更具威懾力。
裴行儉捋起幾把胡須,抬眼眺望著相隔僅僅二十裏的突厥大營,狠狠地自語,秋後的螞蚱,你們蹦不了幾日,暫時讓你們得意一時,到時候照樣收拾你們。
裴行儉出身於聲名顯赫的三晉名門裴氏家族。據傳,裴氏祖先出於贏氏,是秦朝王室的同族,子孫繁盛、基因優良,“將相接武,公侯一門”。
裴行儉的父親裴仁基,隋末時任左光祿大夫,其長兄裴行儼是一員猛將,號稱“萬人敵”,其時父子均就職於洛陽。這個裴行儼就是《說唐》裏麵那個隋朝第三條好漢裴元慶的原型,《說唐》故事裏他還有個姐姐嫁給了混世魔王程咬金。後來王世充稱帝洛陽,割據一方,爭奪天下,裴氏父子在其陣營為他南征北戰,戰功卓著。由於裴家是山西豪族,而李淵世鎮太原,與裴氏有千絲萬縷的聯係(鼓動李淵起兵的大功臣裴寂就是他家的堂親),加上這父子能力過強,遭到了王世充的猜忌和排斥。武德二(619)年前後,裴仁基父子密謀棄王投唐,謀事不密,被人出賣,慘遭殺害,並“滅三族”,裴氏洛陽一支全部被殺。
據考,裴行儉極可能是當年晚些時候出生的遺腹子,但他母子是如何脫難的,已經成了無法考證的謎案。
在改朝換代,戰爭動蕩中失去家庭依靠的孤兒寡母,相依為命、艱難生存,裴行儉的童年想必是充滿艱辛的。好在到他少年時,貞觀之治的時代來臨了。作為名門後裔、烈士遺孤,裴行儉得到了唐廷的照顧和培養,以蔭生的身份成為弘文生,依靠父兄的功績成為國家人才培養係統中的官吏學徒。
裴行儉少年出仕,跌宕蹉跎,正欲意氣風發,一展抱負之際,卻在廢王立武事件中受到了牽連,被發配到安西四鎮為官。在早穿皮襖午披紗,抱著火爐吃西瓜的安西待了多年,直到近五十歲才回到京城,此間他的結發夫人陸氏及其所生子女均在艱苦的環境中早逝。
他繈褓喪父兄,中年喪妻兒,雖出生名門世家,卻曆盡艱難困苦,不但沒有得到家族的支持,功成名就之後還被親族捅上一刀,世態炎涼、一生嚐盡。但他卻始終儒雅賢達,端正自持,堅定不移,令人欽佩。在這一點,就連武則天對他也是讚許又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