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1 / 3)

“對了。”許友倫邊說邊從包裏拿出一個信封:“這是一張卡,裏麵有我應該要還你的錢。借太久了,很不好意思。”

“沒關係。”我笑笑說:“我都忘了。”

“我都一直記得。”許友倫把信封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從包裏拿出紙巾擦眼睛,才又說:“不打擾你了。”

我剛要詫異,他笑笑解釋:“我對貓過敏。”

“哦?我怎麼不知道?”我關切地看他。

“以前我們都沒有養過貓的嘛。”他說。

說到“我們”,我們就又陷入不知如何對話的沉默。

“我還是走吧。”許友倫又擦了擦眼角,看著我的腳麵的位置,說:“看到你都好。我很開心。”

“我也是。”我說。

“你變美了。”他說。

“怎麼會,是你過敏了看不清吧。”

“嗬嗬,我從來也辯不過你的。”

他的這句話,讓我剛壓下去的委屈,又有蠢蠢欲動的勢頭,我趕緊閉了嘴低了頭。

他站起來轉向門口,我就跟著他起身,送他出門。

我們在門口隻匆匆對視了一下,他的眼睛紅紅的,關鍵時刻,臨時的滑稽,中和了陳年的惆悵。

許友倫走後,我抱起那隻“肇事”的貓坐在工作室的長椅上。

那隻貓叫“金枝”,是一隻黃白相間的流浪貓,我到這個工作室之後,它每天都到窗前看我工作。後來我就打開門放它進來,也給它置辦了糧食和基本用具。它像是工作室的半個主人,且出入自由。

一切的發生都不會沒有意義,金枝的出現,讓我和許友倫最後一次見麵,避免了不必要的繁冗和濫情。

金枝在我的摩挲下發出呼嚕呼嚕的滿足聲,我抱著它發呆,夕陽轉進工作室,讓在藏在桌子下“八重櫻”的LOGO上亮出一道反射的光芒,我眯起眼,忽的想起小時候讀過的一個故事。

上世紀三十年代初期,日本橫濱,男孩鄭左兵即將麵臨人生中的首次變故。左兵的父親是在中日兩地經商的中國人,母親是日本人。在變故發生前,他是一個讀書的少年,才認識了一個年紀相仿的日本女孩小林加代,兩個人的情竇初開,始於一場古典式樣的兩小無猜。

36年底,因時局故,左兵跟父親一同隨大批華人一同返國,在送行的人中,加代忽然出現在艙門前。關於這個畫麵,原文說:“好像雨中的木屐一下子踏進腦海,每一下都無限悲戚地重複著加代說的話:‘可是,鄭君,我喜歡你。’”

他還沒來得及想出回答,從此兩人就遠隔天涯。

八十年代,曆盡世事滄桑,因母親方麵的產權問題,左兵在49年後第一次回到日本。

左兵找到加代,跟她相約在橫濱的一株古老的八重櫻下。

她告訴他“請在櫻花樹下等我,我會從你身邊走過,請別認出我。”

他答應了加代。

那天,許多人看到這樣的一個中國老人,身穿租來的禮服,手裏捧著49朵玫瑰,向每一個路過的日本老婦人分發。

已經年華老去的左兵堅定的相信,加代會收到那一支遲到49年的玫瑰。

或許吧,真正的諾言不會因時光的流逝而褪色,因為,諾言才是時光的靈魂,沒有了諾言的時光,就像被改成簡體字的中文,成了淺薄的“用具”。

那年年底,朱莉在傳說中的“世界末日”那天協助CHLOE辦了一場“SARS 10年,關愛10年”為突發災難做的慈善募捐的藝術品拍賣。CHLOE已在一個家居雜誌擔任了兩年主編,朱莉經營自己的公司,以公益項目為主。

這兩個名分上是“母女”的同齡人在推動公益上頗有共識:“千萬別過度美化,‘捧殺’比打壓還可怕。我們沒什麼了不起的,我們就是比別人得到的略容易。會‘拿’就得會‘給’,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應該的事兒!唯一的‘應該’就是有福共享有難同當!”

我在西城先生的鼓勵下,為朱莉她們的慈善拍賣特地完成了一個作品。

因為聽說許友倫會作為青年企業家之一受邀參加,我就找了借口婉拒了CHLOE的邀請,並且請朱莉幫忙把許友倫留下的那張卡轉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