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3 / 3)

我正陷入遐想,CHLOE忽然衝進來說:

“小莉,快快!快接電話!老方說你兒子剛才發出了一聲‘MA’,疑似是會叫‘媽’了!趕緊,你聽著,讓老方再教他試試!”

我的遐想在天下太平中自棄在雪天裏,帶著隨時出沒的輕盈,悠悠蕩蕩不已。

隔天,我讓朱莉幫我把那個被許友倫拍得的作品拿回來,請她向他轉告,我想再做一次微調。

那幅作品名叫《星空》,是我用不同顏色的礦石拚貼出的,等2013年新年時,我微調完,又拜托朱莉轉給許友倫。

“你真不自己去送?ALLEN這次是要徹底搬回香港了。這一去就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見咯!”朱莉臨走之前又問了一句。

“要把每次告別都當做是最後一次,因為‘每一次’本來就是每一個‘最後一次’。”

“你還能再矯情點嗎!請問你是夏奈爾小姐嗎?哈哈。”

我目送朱莉帶著我的《星空》走了,心裏想著,不知道許友倫是不是能看得出,在構成這幅圖的無數礦石中,有一顆,是他奶奶留給他的玉墜。我特地要回來微調,就是想要把它填進去,這麼多年之後,這塊玉墜也應該要“完璧歸趙”,跟許友倫一起,回家。

我想起那年我們在三亞重逢,我想起那晚夜光如詩如畫,我記得我心底當時響起的歌聲,是Don McLena的,“Starry, starry night,……This world was never meant for one, as beautiful as you”。

我記得那音樂中有一種清涼的溫暖,神秘又凡常,仿佛星光月色下一切俗事都沒必要執著。

我沒有忘記我被當時情景和自己心頭生出的音畫捕捉,在那一刻略微有點明白:其實,這個世界上的很多問題,本身即是答案。

沒有答案的問題,也終將不是問題。至於那些盤繞在心頭太久的關於愛的謎題,若它仍是謎題,唯一的原因,就是還不夠那麼的愛。

直到今天我仍舊堅信,當足夠愛,心頭不會再有謎題。或說,用“愛”這個詞不夠準確,那當被叫做是“慈悲”。

我知道,跟許友倫的這場告別,是我們最後一次分手,並非是因為我們存在複合的人為障礙,而是,我再也不想經曆存在著愛的分手。而我比任何時候都確定我對許友倫業已習慣如呼吸般的愛,這個愛幾乎快要成了一種習性,並且我也確定在他固有的習性中,也有那麼一份質量相當的氣血,在固執地愛著我。

這兩份旗鼓相當的情感,已是有了結的“善緣”,不該被歸在占有的牢籠中,再經曆輪回的折磨。

笛卡爾說“我思故我在”,我不懂笛卡爾,在我庸俗凡常的人生中,對於生命,我的認知則是“我愛故我在”。

跟許友倫最終融進悄然對方生命的情義裏,我們終於,了解了愛的意思,而這終究成了必須要分開的終極理由--我們離開了彼此,我們成全了愛。

我們在最後的一次告別的時候,就那麼起身離開,沒有任何多餘言語地從對方的生命中無聲息地消失,在此生的告別時分用“留白”給了彼此最珍貴的默契。

我喜歡的電影《少年PI的奇幻漂流》中有一句台詞說:“即使人生要學會不斷放下,最令人難過的還是沒有好好的告別。”

而當我在心底與許友倫徹底告別之時,卻是清清楚楚地領悟到:

人生中,最好的告別,就是沒有告別。

就像是所有珍貴的遇見都並非是出於“蓄意”一樣,到後來,是否也應當非蓄意地讓“告別”如水落花開一樣就那麼自然地發生。發生著,發生了,無需特地為它打一個糾纏的結,畢竟,對生命而言,接納才是最好的溫柔,不論是接納一個人的出現,還是,接納一個人的從此不見。

因為,不論承認與否,生命的底裏是徹底的孤獨,而愛的底裏,則是回歸孤獨,接納孤獨,麵對孤獨,並且成全孤獨,這些因愛而為的回歸,接納,麵對和成全,是一個人,此生,能為他所摯愛,可能做到的,最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