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蔣介石終於亮出了底牌。
——他被罷免了省主席職,王陵基接替了他。
他從此和蔣介石結下了怨仇,也和王陵基結下了怨恨。他要讓王陵基和蔣介石看看,他鄧某到了這番光景,也不是塊好宰的肉!
會議象炸鍋的開水,鄧錫侯耐著性子。主張決一死戰的有八十八條道道九十九道彎彎,主張保存實力的也有八十八條道道九十九條理由,眾說紛紜,莫一是衷。蔣介石照樣不發一言:吵吧,讓你們吵吧!王陵基得誌猛烈進攻,目空一切,咄咄逼人。
胡宗南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比軍銜,王陵基比他矮兩個級別;比實力、比親疏、比人心,王陵基更是個仗勢的小人!但,當他看到劉文輝,看到這個隻可意會不能言明的軍政要敵,又不得不忍氣吞聲。
“方舟先生,黨國危難,眾誌有責!宗南力主保存實力,決非苟且偷生!林彪在川南虛晃一槍去了滇南用意何在?劉伯承主力猛攻重慶用意何在?”他大步流星,猛指地圖,“賀龍正在翻越摩天嶺、米倉山、南北合圍……”
忽然,胡宗南看見了蔣介石目光。這目光中有憤怒、嗬斥、失望、悲切,他心一橫:“難道,黨國的教訓還少麼!淮海的悲劇還不夠麼!”
再也不能等待了,在這至關重要的時刻。鄧錫侯立即接上說:
“胡長官說得有理!劉伯承、賀龍這兩路共軍,加上李井泉的十八兵團,少說也有百十來萬!成都平原,無山少壘,在敵強我弱的形勢下,不宜與敵正麵接觸。部隊垮了,對黨國無益,地方黴爛了,老百姓要咒我們的!”
王陵基鋒芒一轉,“啪”地一聲拍桌子起立:
“鄧晉康你居心何在?是不是想把槍繳給共產黨!是不是要集合起全城的老百姓,歡迎共產黨!”
鄧錫侯臉漲紅了,太陽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王陵基,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莫得部隊,你怕個屁,打垮打爛與你無幹!可你不要忘羅,胡長官的40萬精銳,還有我們這些各路雜牌,是委座在大陸最後的本錢!”
王陵基譏諷:“你怕是在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哦!”
鄧錫侯回擊:“我看你才在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王陵基皮笑肉不笑:“你不要激動嘛!”
鄧錫侯嗓門更粗,卻也皮笑肉不笑:“那你龜兒子在激動啥呢!”
眼見天時不早了,蔣介石看著這罵街的場麵,再看看一直還穩坐釣魚台的劉文輝,心上頓起一股怒火。本來,他是想讓劉文輝爭取主動,確切地說,這個會,實際上是為劉文輝開的,看看他能不能心領神會!現在卻不能再沉默了!於是,他霍然起立。
“都勿要罵大街了!要你們爭討的,是怎麼打,而勿是打不打!”
蔣經國震驚。
“川西決戰,勢在必行,一切服從決戰之大略……”旋即,蔣介石浮起了淡淡的笑意,盯著劉文輝,“自乾將軍,你一向是很有城府的嘛,依你看,這一戰如何打啊?”
“哦”劉文輝心裏一陣發緊,卻不緊不慢不卑不亢地回答,“卑職一向以總裁明鑒為指南,總裁總攬全局,我等隻是管中窺豹,僅見一斑,還是以總裁明示為方向,總裁認為該怎麼打,卑職就怎麼辦。”
“嗯,好,好。”蔣介石神情撲朔迷離。繼爾,不容分說地下達了命令:“自乾將軍,請你與西康省代主席張為炯及其地方民族首領,迅速組織百萬民軍,於七日內,分批向四川開拔。散布在康、寧、雅三屬的二十四軍野戰部隊,五日內,集結於雅安軍部,必要時,中央抽調一千輛卡車,赴康軍運。顧總長,你立即在軍校本部大樓,設立川西決戰總指揮部。嶽軍將軍,自乾將暈,宗南將軍,晉康將軍和方舟將軍,要精誠團結,配合總部,指揮決戰,三日內,務必拿出詳實具體的作戰方案;自乾將軍和晉康將軍,請你們三日後,與胡宗南將軍合署辦公,另外,”蔣介石略頓,臉上的笑意重新恢複,“中央已備特等專機,自乾將軍,你看,你和川康將領的家眷親屬……”
所有的目光聚在了一起!
劉文輝頭上沁出了汗珠。勢態發展如此之快,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何去何從,他何以決斷!
即日,北校場中央軍校的本部大樓,發布出第一道緊急命令!由川東、重慶向成都撤退的各路國軍,阻滯劉伯承部向成都推進,爭取時間迫康軍入川!
驚心動魄的72個小時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