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2年2月20日,魯迅得知獲準留學日本後,當日返回紹興,告訴母親及親人。3月17日回南京。24日,魯迅與伍仲文等5位同學從南京乘大貞丸輪船東渡日本。4月4日抵日本橫濱;7日到達東京,投宿在麹町區(今千代田區)平河町四丁目三橋旅館。
4月下旬,因清朝公使與日本政府所訂“定例”的限製,魯迅所學的不是陸軍而是采礦,未能進入成城學校,而改入東京弘文學院學習。該學院旨在“為清國留學生教授日語及普通教育,以期培養成材”。院址在東京牛込區(今新宿區)西五軒町34番地。魯迅被編入速成普通科江南班,期限二年,後轉入專科學院。院長嘉納治五郎,學監大久保高明,教員有三澤力太郎、山內繁雄等。魯迅後來說,在弘文學院,“三澤力太郎先生教我水是氧氣和氫氣所合成,山內繁雄先生教我貝殼裏的什麼地方其名為‘外套’。”(《在現代中國的孔夫子》)初進弘文學院,魯迅除了用較多的時間學習日語外,必修課程有物理、化學、動物學、植物學、代數、幾何、三角,以及史地、修身和體操。魯迅刻苦學日語,不到兩年時間,就達到能用日文寫文章和書信,能翻譯日文書刊,並說得一口流利的日語的程度。諳熟日文,對於魯迅來說,等於掌握了一把打開世界知識寶庫的鑰匙。他後來涉獵西方哲學理論、文藝作品,以及近代自然科學書籍,所閱讀的多是日文譯本或日本著作。
魯迅還學習了柔道。原來院長嘉納治五郎不僅是教育家,還是個柔道家。他在東京設立了“講道館”,自任館長。有人查閱當年《講道館入門者名簿》,在“牛込分場,明治36年3月10日”一欄中,載有周樹人、許壽裳等留學生的名字。可以想見當年風華正茂的魯迅,在這裏穿上白衣服,精神抖擻地練習日本傳統摔跤的風姿。柔道不屬於弘文的正課,是自願參加的。
但魯迅在思想、政治上對該學院是不滿意的。
入學不久,有一天,學監大久保高明把中國留學生集合起來,說:“因為你們都是孔子之徒,今天到禦茶之水的孔廟裏去行禮罷!”魯迅聽了,大吃一驚,心想:“正因為絕望於孔子和他的之徒,所以到日本來的,然而又是拜麼?”魯迅初時覺得奇怪,後來才知道此學院是尊孔的。
有一回,院長召集中國留學生訓話,說:
振興中國教育,以進入20世紀之文明,固不必待求之孔子之道之外,而別取所謂道德者以為教育,然其活用之方法,則必深明中國舊學而又能參合泰西倫理道德學說者,乃能分別其條理而審定其規律。
難怪學院要規定:“凡逢孔聖誕辰,晚餐予以敬酒。”魯迅對這些祭孔活動是很反感的。
弘文學院招收清廷派遣的留學生,表麵看來是為中國培養人才,“全力扶掖”,實際上是希望維持腐敗無能的清政府統治,因此要求學生“尊重本國的國體和本院的體麵”。
在經濟上,作為私立學院,也千方百計收刮留學生的學雜費。
1903年3月26日,院方拿出一個“十二條”規定,在許多方麵增加收費標準,如暑期仍要付學費,患病超過兩周醫藥費自理等。學生們強烈要求取消這些規定。教務幹事三矢蠻橫地說:“不行就退學,我決不強留。”三矢的話把學生激怒了。自29日始,48名中國留學生集體退出學校,其中有魯迅和許壽裳。他們召集“同窗會”,提出了“撤去荒謬的教務幹事及會計”、“更訂各科課程”等七項要求。嘉納院長終於撤銷三矢的教務幹事職,承認了某些職員“不善之過”,並對教學作了一些改革。持續近20天的學潮,終以中國留學生的勝利和嘉納院長的認錯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