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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聯生活周刊:魯迅這種懷疑與批判現實的姿態,與中國傳統知識分子在精神脈絡上是否相同?
孫鬱:不完全一樣。傳統知識分子,像東漢的王充在《論衡》裏疾虛妄的文章,明末的李贄的非孔,清代俞正燮在《癸巳類稿》裏對女性的關愛、對八股的批評,這些都不是主流。晚清一變,最大的變化是康梁。1906年,章太炎東渡日本,接手《民報》,從那個時候,知識分子開始造政府的反了。可是《民報》那時的文章主要是民族主義,認為滿族不好,中國要回到漢唐。很有英雄氣,頗為感人,而想法不免簡單,看問題還沒有康梁深刻。很多人今天罵他們“立憲”、“保皇”,其實他們是“虛君”,往後還要搞共和的。那個時候讀書人就開始幹預政治,而且有一種狂士的精神。這個變化是從晚明的文人延續過來的。a米a花a在a線a書a庫ah
到了魯迅的時代,他的眼光更開闊。《民報》那些小說和翻譯的文章水準都很平常,而魯迅對西方的文化、文學已經有了很深入的了解。他很快就超越了《民報》的思想。
三聯生活周刊:魯迅的現代知識分子的內涵是什麼?
孫鬱:就是除批判以外,還有理性的建設精神。魯迅收集的蘇聯版畫有一本叫《引玉集》,他說:“人們都說我們這代是舊世界的破壞者,曆史將證明我們同時還是新世紀的創造者。”他搞創作,就是這樣一點點地積累。此外,魯迅這一代與章太炎、康有為、梁啟超不一樣的地方,是他們把自己對象化。魯迅經常懷疑自己,突然發現自己也有問題。他有一個重要的觀點,就是人很容易成為奴隸,選擇什麼就會成為選擇對象的奴隸。傳統吃人,他經常覺得自己也是吃人的人。加入左聯好像是在革命,也可能成為左聯的奴隸,這個選擇可能也會戕害別人。
魯迅晚年有一篇文章叫做《我要騙人》,他覺得自己做的事經常是心不由衷的。為什麼他對陀思妥耶夫斯基、克爾凱郭爾的作品感興趣?我們現在分析海德格爾、卡夫卡和魯迅的生命感受是相近的,他們能夠把自己對象化,認識到自己的有限。他一方麵對現實進行建設,同時他又警惕自己。正如有學者所說的,他既有現代性的一麵,又有反現代性的一麵。他一下子就跟西方如紀德這樣的作家有了神似的一麵,甚至比他們還要深刻。
三聯生活周刊:除了寫作,魯迅在上海期間還加入了一些政治組織,比如自由大同盟、民權保障同盟。為什麼他會參與到政治活動中?
孫鬱:他沒有主動介入這些組織,都是宋慶齡和蔡元培拉著他。當時魯迅已經是一個社會名人了,他自知可以做一些有趣的事。蕭伯納訪華,組織者要魯迅出席,他以為未嚐不可,但在周作人看來魯迅是“做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