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戲 假作真時要遭殃(3 / 3)

“你受傷了?”內疚加緊張,歡喜有點語無倫次:“嚴、嚴不嚴重?對不起啊,剛才真是謝謝你……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我陪你去醫院處理一下傷口?”聲音越來越低,“不過我身上帶的錢都被剛才那人偷走了……”

騎手淡淡說:“不用。”

她頓時底氣不足,指了指他的袖口,繼續小聲咕隆:“不是,你流那麼多血我有點方,就這麼放你走了挺不仗義的,我是想……”

騎手已經戴上頭盔,完全看不見表情,隻丟下一句:“暈血就自己上醫院。”

歡喜站起來拍拍褲子,沒追出兩步就把左腳絆在右腳上,結結實實又摔了一跤。

“哎你先等等——”

他沒再搭理,跨上車擰足油門,像支銀灰色的箭轟然疾馳,揚起的灰塵撲了歡喜一臉一身。

歡喜再次從地上爬起,腳踝傳來鑽心地疼。提起褲腿一看,腫得老高。

要麼說生活就是曲折離奇,她被折騰得徹底沒了脾氣,甚至開始淡定地自我安慰,出門沒看黃曆,就是容易遇上一些不好的事情。

帶著滿頭的土回到家,也沒顧上收拾。先去儲蓄罐裏翻出一把鋼鏰,再把熬好的粥給奶奶送到市中醫院住院部,忙完了才用公共電話打給綠蘿講述這番奇遇,兩人都有點唏噓。

綠蘿從宿舍騎著自行車一路狂奔到歡喜家,還沒進門就嚷嚷:“歡歡大寶貝兒,快、出、來、接、駕!”

歡喜從閣樓窗口探出腦袋,還頂著滿頭的洗發水泡沫,說:“蘿卜你小點兒聲,這條街上起碼有三戶人家裏養的狗都叫歡歡。”

話音未落,狗吠此起彼伏表示讚同。

綠蘿輕車熟路拉開冰箱拿出黃瓜汁,邊喝邊歪倒在沙發上,“你們家冰箱還沒修呢,都不製冷了。”

歡喜洗完澡,擦著頭發從閣樓下來,說:“老房子就這點好,冬暖夏涼嘛,有沒有冰箱區別不大。再說奶奶腸胃不好,也不能吃涼的。”

綠蘿咕咚咽下一大口黃瓜汁,“你說得都對,心靜自然涼。”

歡喜放下毛巾湊到她跟前,表情嚴肅地問:“你覺得我黑嗎?”

綠蘿有點摸不著頭腦,還是從善如流地捧著她的臉仔細看了一遍,剛要說話,被歡喜搶答:“不黑對吧,雖然沒他那麼白……也勉強算得上膚白勝雪、吹彈可破、冰肌玉骨什麼的。”

綠蘿默默放下她的臉,艱難道:“你的文采突然這麼猥瑣發育,奶奶她老人家知道嗎?”

歡喜打了個哆嗦,趕緊拆一根棒棒糖塞進她嘴裏。

綠蘿含著糖,含混地說:“你是不是打架的時候磕著腦袋?那個辦假證的,你真揍他了啊?回頭我得給姓藍的說說,這都找的什麼二百五,真不靠譜。”

歡喜自覺很有氣勢地跳上沙發,揚了揚白天搶回來的包,“揍了,不揍留著過中秋?”

綠蘿低下頭:“其實吧,我沒想故意瞞你來著。我什麼情況你也知道,哪用得起正牌包呢。主要是不想你有心理負擔,萬一麵試再露了怯……”

話沒說完,被歡喜滿不在乎地打斷:“我是那麼膚淺的人嗎?不管它值不值錢也得找回來,因為那是你的包。”

綠蘿仰頭望著她,作星星眼狀:“沒白疼你。”

頓了頓,又說:“你說的騎機車那人,就那麼走了啊,連名字都沒留?還真挺酷的。他是長得有多好看,才能把你刺激成這樣。”

一提起機車騎手,歡喜瞬間萎靡。幽幽歎口氣,問:“你說他是不是對我印象不太好?黑吃黑是什麼鬼形容……其實沒那麼黑,就是打起架來手重了點。我覺得我也挺酷的,可能是一山不容二酷。”

綠蘿忍住了給她解釋延伸詞義的衝動,說:“可你倆是一公一母啊!”

“所以說古人的智慧有時候也容易出錯,不能全信。”歡喜惆悵地總結。

綠蘿點點頭,安慰她,“別想了。要那麼白幹什麼,白是遮醜用的。一白遮百醜嘛,你又不醜。”

臨走前,又掏出一部舊手機放在桌上,說:“你先湊合用吧,手頭方便了再換新的。”。歡喜拿起來來一看,下麵還壓著一卷錢。有零有整,大概四百多塊。她想了想,抽出其中一張,把剩下的再塞回綠蘿包裏,邊送她出門邊說:“不用那麼多,等找到工作就好了。”

綠蘿向來曉得歡喜的脾氣,也沒再堅持,衝身後揮揮手:“明天上午十一點,在公司門口碰頭,別遲到啊!”

晚夏夜空晴朗,圍牆上的紅薔薇開得爛醉。歡喜坐在緙絲機前,悵然地看著那幅總也做不完的《瑞鶴圖》,有點心神恍惚。手裏不停擺弄幾根石墨色絲線,回想白天發生的一切。有騎士,有飛賊,就像一場跌宕又迷離的亂夢。唯一不太和諧的是,愛麗絲在夢遊時摔了個大馬趴。

她怎麼也想不到,本以為人海茫茫再無交集的兩個人,居然這麼快就江湖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