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我知道小越最近很忙,他在到處兼職給我治病的錢,我也勸不住他,如果你見到他了,就麻煩你提醒他多休息休息好嗎?”
紀然眼睫垂著,水果被他削得七零八落,典型的十指不沾陽春水,幹不出來這細致耐心的活兒。
“我會的。”紀然眨了一下眼睛。
程越的確是個很強大的人,從內而外就透露著這個年紀不符合的沉穩。他養父母的家境十分普通,養父是工廠工人,養母是超市保潔阿姨,日子過得緊巴巴,他脫離稚氣那一刻所有時間都放在讀書和賺錢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恨不得有意義。
紀然從沒否認過他,甚至隱隱有些嫉妒。
“你怎麼來了?”
這一句話仿佛穿過了十幾年的光陰,穿過夢境和虛實,進入紀然的耳朵裏。
紀然手腕猛然一抖,刀身閃過白光,拇指已然劃開一個口子。
“哎呀!小越!”程養母喜笑顏開扯了扯被子,拍拍旁邊示意他過來坐下,“小然說路過這裏順便來看看,你有那麼好的朋友我就放心了!”
程越長得很硬朗,劍眉星目,公狗腰,螳螂腿,往那兒一站就像中世紀最完美的大理石雕像,沉穩,又直入人心的完美。
紀然擦掉溢出來的血,放下水果刀,慢慢轉過身。
“路過,順便買了點水果。”紀然緩緩抬眼,一雙多情的桃花眸從下而上掀起,直到二人視線交錯。
程越的目光很複雜,紀然能看到一絲嫌惡、反感、討厭。
“媽,我和他出去說點事。”程越盯著紀然的眼睛,轉過身往外麵走。
紀然把削的稀爛的水果遞給程養母,故作輕鬆笑笑,跟著程越身後消失在門口。
太陽升起來了,暖暖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在走廊上。
紀然原本還沒那麼害怕,但是此刻走廊沒人,和程越獨處讓他有種脊背發涼的顫栗。
“程越,對不起。”紀然說出這五個字,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我不該弄沒了你的申請書。”
程越壓低的眉眼劃過一縷訝異。
“那天,我看見林優和你表白,前一天晚上,我剛和她表白……”紀然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我已經聯係了醫生治阿姨的病,這次就當我們抵消了,你能不能別生我氣?”
林優是他們的學姐,軍訓的時候幫著輔導員管理班級,對紀然這個病號非常關注,紀然也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第一次有了喜歡的感覺就死磕到底。
程越今早從學習委員姚若陽那裏聽到了貧困申請失敗的事情,但更讓程越不敢相信的是這件事竟然和紀然有關,那一瞬間程越怔住了。他舉著屏幕有裂紋、淘汰了不知道多少代的手機立在清晨的風裏,隻覺得心裏好像漏了一個洞。
為什麼?
程越心裏隻剩下這三個字。
上午兼職的時間裏,他一直在心裏反複詢問。
這些天來程越能感受到紀然的冷淡和漠視…以及一些幸災樂禍。程越反思很多,並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讓紀然不開心的事情,可程越仍舊打算找個時間向紀然道歉,請求他的原諒、他的開心。
可當姚若陽告訴程越,他故意找孫家樂向輔導員吹耳旁風,致使自己申請補助落到了一個家境很富裕的同學頭上的時候,程越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