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漸漸昏暗,仿佛要下雪的樣子,連空氣都變稀薄了。我無心做事,雙臂抱膝坐在寬寬的窗台上,看著遠處輪廓不清的風景。灰蒙蒙的天空下,房子、車子、樹木、行人,這些小小的個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在寒冷的氣流中,像一幅素冷的油畫,帶著頹敗的氣息。
遠處街道拐角的地方,一個年輕的男孩和一個長發的女孩相對而立。男孩沒有戴帽子,略長的頭發被風吹得立了起來。他手臂揮舞著,很焦急的樣子,仿佛在解釋什麼。女孩側著頭,像任性,像賭氣,又像撒嬌。她戴著紅色的絨線帽,圍著一條長長的紅圍巾,肢體語言滿滿都是不耐煩。那條紅色的長圍巾可真醒目,在寒冷的冬天裏,像一麵旗幟,隨風起舞。
我遠遠地看著,暗自忖度:這對年輕戀人,一定起了爭執,有了什麼誤會。即便我隔著遠遠的,都能感覺到空氣中火藥的味道。兩個年輕的人,會不會因為一點小小的誤會,而錯失對方?若幹年之後,再回首已是百年身,再也無法傾聽對方的解釋,再也無法傾聽對方的囉嗦,從此像兩根延伸至遠方的鋼軌,再無交錯;無論遺憾還是心疼,都隻能隨時光一起擱置。
果然,女孩狠狠地一甩手,轉身跑了。男孩追了幾步,然後停下不動,站在原地發呆……
我的眼睛忽然有輕微的、被灼疼的感覺,這多麼像當年那熟悉的一幕場景,我還是我,可是伊人在何方?那時,我和她一樣,任性,胡鬧,並不懂得傾聽,也不懂得包容,更不懂得隻有當一個人愛著你的時候,才會祈求你的原諒。
耳畔想起江美琪的老歌《那年的情書》:當我想起你的微笑,無意重讀那年的情書,時光悠悠青春漸老,回不去的那段相知相許美好,都在發黃的信紙上閃耀,那是青春詩句記號,莫怪讀了心還會跳,你是否也還記得那一段美好……
寂寞的午後時光裏,心有些輕微顫抖,誰不曾有過一段心動的舊時光?誰不曾有過一段被埋葬在記憶中的戀情?誰不曾有過一段揮之不去的舊情結?我起身去儲物室裏翻找,一大堆的舊物仿佛糾結著一個人的曆史,夾在書中早已風幹了玫瑰花,發黃的緞麵日記本,兩張老式的毛邊電影票,還有一大堆紮著綢繩的舊情書……
那是哪一年的事了?那是哪個男孩子寫給我的情書?在舊物堆裏落滿了灰塵,挨挨擠擠在一隻暗舊的紙箱裏。那些舊情書拿在手裏,早已不再有當年的臉紅、耳熱、心跳,早已不再情懷激蕩。可是,我捧在手裏的,哪裏是一段舊時光,分明是我昨日的年華和青春。
木芙蓉開花的季節,他騎著單車,單腿支地,然後把一疊厚厚的情書塞給我,像做壞事一樣,轉身匆匆離去,隻留下一個羞澀的背影,和著那些木芙蓉花,印證在青春的底片上。
尺素寸心。
白紙黑字,那些緩緩流淌的心情,那些悸動不安的情愫,那些書寫著愛情的脈絡與紋理的信件,有如飛過滄海的蝴蝶,在我的記憶裏翩翩起舞。那不是手機短信、電子情書或者其他什麼物質能替代的。那些散發著筆墨芬芳的小情書,是一種溫情,是一種不能泯滅的記憶,是一段青蔥年華的延伸。
如果愛,就親手寫幾個字,讓時光去檢驗和印證,讓記憶去溫習和梳理,給青春歲月留下一段唯美的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