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朋友獨自出門旅行,第一站去遊曆名山。當他踩著蒼苔濕露、曆盡辛苦到達山頂的時候,立即被眼前美麗的風光陶醉了。站在山巔,所有景物盡收眼底。奇峰怪石,蒼鬆翠柏,千年古樹,煙霧繚繞。霞光穿透雲層,層林盡染,美得令人心曠神怡。
都說無限風光在險峰,真的不假。假若不爬到山頂,怎麼會看到這麼美麗的景致?他唏噓不已,感歎不已,拿著照相機對著山下的美景橫拍豎拍,似乎想要拍盡所有美景。不知不覺,天色向晚猶不自知。
下山後,他才發現,原本熱鬧的景區早已是遊人寥寥,原本想搭乘的那班車也早已不見了蹤影。他抱著照相機急得直跺腳。從山下回到自己臨時居住的小旅館有五公裏,步行回去至少要一個多小時。更何況從早晨到現在,他在山上已經耽擱了一整天,幾乎已耗盡了全部的體能,哪還有力氣走回去?
他坐在路口石頭上,恨不能抽自己一個耳光。因為貪戀美景,竟然忘記了跟人家約好的時間,導致被遺忘在山裏。倘若山裏有猛獸什麼,自己還不成了它們的盤中美食?
胡思亂想著,暮色裏,一個賣山珍的老人收好攤子,回頭問他:“小夥子,天都黑了,怎麼還不下山?在等人啊?”他氣呼呼地說:“沒車了,怎麼走啊?”老人爽朗地說:“沒車就走回去,生氣有用嗎?”他說:“實在走不動了,我氣自己糊塗,竟然忘記了跟人約好的時間,車早開走了。”老人樂了:“就這事還值得你生氣?我問你,你上山幹嗎來了?”他想都沒想,張口就說:“還能幹什麼,當然是旅遊,看風景。”老人說:“這就對了,既然是為了旅遊、看風景,坐車和走路有什麼不同?既然旅行是為了快樂,是為了愉悅心情,你何必自己找氣生?何必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呢?”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那天,他在黑沉沉的、沒有一星燈火的大山裏,摸著黑,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駐地趕。因為地形不熟悉,下山的途中,他還摔了兩跤。因為怕照相機摔壞了,每次他都把相機緊緊地抱在懷裏。
回到駐地他才發現,情況也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糟,僅僅是體力有點透支、受了一點皮外傷而已。想起自己剛才的絕望、和自己較勁的樣子,不由得笑了。
那次旅行回家後,他用毛筆寫下“禪心如蓮”四個大字,掛在書房裏。我問他因何,他笑,說:“我隻是想時刻提醒自己不生氣,更不能跟自己生氣。”
想想也是,很多時候,我們往往是去尋找快樂,結果本末倒置,生了一肚子的氣。不如別人時,會心生嫉妒,失去從容;發生意外時,會心生慌張,失去鎮定;痛失親人時,會失去理智,心生絕望。
很多時候,我們沒有學會從另外一個角度去設想,失去從容,隻會令自己更加不如別人;失去鎮定,隻能使事物更加走向反方向;心生絕望,於事無補,幸福才是所有人的願望。
蓮之所以為蓮,是因為蓮不慕牡丹之雍容華貴,不慕百合之馥鬱馨香,不慕蘭花之優雅美麗,不慕秀竹之修長挺拔。蓮之所以為蓮,是因為蓮安靜地做著自己,守望著自己,內省則不浮。
滾滾紅塵,灼灼白日,能夠安靜地做著自己,而不被其他所左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內心安靜寧和,也需要通透達觀的智慧。
禪心如蓮。
禪,是梵語的音譯,是一個人內心深處悠回九轉拿不起、放不下時刹那間的頓悟,是一件事情想不明白、想到頭疼、想到腦袋大了、想到不再想時忽然某一天的懂得,是深山古刹靜守時光、心無雜念、拈花微笑的智者。
蓮,則是那一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花,是安靜地走在上下班路上看見新鮮青菜麵露喜悅的人,是雨雪天看著天氣自然變化心生敬畏的人,是腳步紛繁錯亂時內心裏還開著花的人,是生活著、愛著、喜悅著的人,是摒棄內心的掙紮、邪念和虛枉的人。
生活著,美好著,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