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句‘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呢。”見大哥如此,嶽泉私下咕噥了一句。
然後,嶽衝一個巴掌拍在嶽泉頭上:“嘿,你小子又在嘀咕啥呢,還不過來幫把手。”
“哦。”嶽泉不怒反喜,大哥能從陰霾中走出來就好,立馬屁顛屁顛地跑上前接下大哥手中的夥計。在嶽泉眼中,大哥有著寬廣的肩膀,慢慢替代了父親,為整個家庭撐起一方天,所以再大的困難對於大哥而言都隻是暫時的,他總能度過去。而他看不到的是,背後大哥望著他興奮忙活著的背影發出的悠悠一聲歎息。
對此,嶽父嶽母跟嶽家二姊也是極其興奮,一個勁兒地對著嶽衝噓寒問暖,搞得嶽泉不時在邊上作出一副吃飛醋的模樣。一半真情,一半假裝,也隻有在家人麵前,嶽泉才會露出這樣小孩天真之態,恩,還要再加一個綠野道人。
嶽衝終也是放下了,也不能說是放下吧,因為他從沒拿起過,不論他自己作何想,至少在別人而言,他是這樣的,因為他沒有拿起來的能力。因此,不放下又能如何呢?這不是自暴自棄,而是抗爭不過命運的無奈,暫時的低頭不是永久,隻是對很多而言這一暫時就是永久。
嶽衝前段時間聽了楊老漢許多故事後才又打起勇氣偷偷去了縣城,沒有目的性的,隻是想去見田潤一麵,這思念之情從來沒有向當時一樣燒得這般旺盛,乃至吞沒了理智,而無理智行為帶來的後果也是顯而易見的——他敲響田家宅門後迎來的不是田小姐溫潤的笑顏而是家丁怒目相向之後緊隨的棍棒相加。
而這一折也讓嶽衝被愛火衝昏的頭腦稍稍清醒了些,隻是在他於街邊小攤休息思索之時,田家一行人就又簇擁著田小姐徑直朝他走來,將他圍攏後就見田小姐正坐在他對麵。這樣的大場麵讓嶽衝好是一驚,想著莫非自己今天是羊入虎口又得挨頓打了,而他們還想在田小姐麵前折辱他。
且不管這邊他是如何地胡思亂想,對麵田小姐卻已然開腔。嶽衝見她猶猶豫豫之態就已猜到,心裏一個勁地默念“我不聽、我不聽”,耳朵卻提了起來留神她說什麼。
隻見田小姐已是泫然欲泣,嘴唇喏喏,卻是不發一言,眼神中寫滿的是無奈。這直教嶽衝心疼不已,就想去握住她的手給她安慰。而他剛有動作就被一旁圍著的家丁一把按下,幾人紛紛怒瞪著他,若他敢再有什麼動作,他們肯定是不會客氣的。
嶽衝頹然放棄,呆呆的望著對坐佳人,灰心有之,喪氣有之,更多的卻是疼惜。
最終,田小姐還是什麼都沒說就掉頭離去了,也帶走了浩蕩跟隨的家丁,方才擁擠的小攤一下子空曠下來,也就更顯嶽衝的卑微。
“客觀?”攤主直到田家一行人都離去了才幹上來搭腔,隻看他猶疑之態仿佛生怕染上什麼麻煩,就更叫嶽衝失落了。
忽然攤主目光直等到地看著嶽衝身後,嶽衝似有所感地轉過身來,就見身後赫然就是單身一人前來的田家家主,田潤之父,田興安。
“田,田······”嶽衝不知該如何稱呼,從前他稱呼其為田老爺,隻是有了田小姐這層關係後他心中已將其認作伯父長輩,老爺這帶有作踐自己意味的稱呼他是不會再去稱呼對方了。
好在田興安也沒多想,直接就打斷了嶽衝的話,大喇喇地坐在田小姐之前所坐的位置,開口道:“小嶽,我叫你小嶽你沒意見吧。”
說著,完全沒有征詢嶽泉同意的意思就繼續道:“你們小輩的事情本來我是不想管的,但是現在我插手,你知道為什麼麼?”
不待嶽衝回答,他又直接說道:“我們將心比心來說下,假如你有一個女兒,你會把它嫁給一個一無所有的流民麼?”
“我······”嶽衝剛想反駁自己不是流民,但一想到田家和自己的差距不正像是自己和那無依的流民麼,而自己確是不會的,這麼一想,不由麵如土色,也不再言語。
田興安完全掌握了此番交談的節奏,或許在他看來,自己花費這般多時間在嶽衝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農人子弟身上已經是對他的莫大恩賜,若非事關自己的女兒,怎麼都不會搭理嶽衝這樣的人,雖然之前自己確實很看好他,但這跟自家女兒一比就又微不足道了。沒有不疼愛自己子女的父母,隻有愛的方式的不同,隻是有時候,這份疼愛未免太過沉重,沉重到寧肯沒有······
田興安和嶽衝之間的談話持續了不短的時間,期間嶽衝完全被田興安牽著鼻子走,一步步陷入對方編製好的語言陷阱,乃至有了最後道邊行屍走肉一般的身影。對於田興安而言,自己這全是為了女兒,是理所當然;但對於嶽衝,這打擊來得未免太大,青年心中幻想的最美好的愛情就這樣被毫不留情地打碎,仿佛心中最珍貴的東西頃刻間轟然崩塌,這對他而言是難以承受的。
世間,最難的正是將心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