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拉在羅本島上服刑時,有一台簡陋的收音機,收聽體育賽事的轉播。當時,足球比賽是囚犯們最大的快樂源泉。但是,由於實行種族隔離製度,1970年,國際奧委會將南非正式除名,並禁止其會員與南非有任何體育往來。
事實上,國際社會對南非的製裁還不光體育這一項。1965年,聯合國就宣布對南非實行經濟製裁。然而,由於資本的趨利性,一些歐洲和美國的大公司在南非有利可圖,這種製裁並未得到很好的執行。直到“冷戰”結束後,西方大國才逐步加緊對南非的經濟製裁:首先是法國召回駐南非大使,並凍結在南非的投資;接著,北歐和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也開始對南非實行經濟製裁;1986年,美國國會通過《全麵反對種族隔離法》,禁止向南非投資和貸款,禁止從南非進口鋼鐵、煤炭、黃金、紡織品,並中斷美國和南非的航線。
1932—1972年的幾十年間,南非的國內生產總值持續高增長,到1980年達592億蘭特,平均7.3年翻一番。直到西方大國對南非的“緊箍咒”逐步受緊,“經濟奇跡”難以為繼,1970年代末經濟減速,1982年首次出現負增長。
而國內外此起彼伏的反種族隔離運動更讓南非當局感到雪上加霜。
1982年4月1日下午,監獄長來到曼德拉的牢房,通知他趕快收拾隨身物品,要從這個島上轉移。同樣被轉移的還有沃爾特·西蘇魯、雷蒙德·穆拉巴、安德魯·木蘭基尼。
暮色中,曼德拉一行人登上了開往開普敦的輪船,緩緩駛離了這個生活了20年的地方。臨行前,曼德拉將一封信匆匆塞到白人獄警詹姆斯·格列高裏的手裏。
這封信是這麼寫的:
士長格列高裏:
20年來我們共同度過的美好時光,今天結束了。但是我會永遠記住你,謹向你和你全家致以我最誠摯的問候,並請接受我最深厚的友情。
納爾遜·曼德拉
格列高裏是看守曼德拉的獄警,他跟曼德拉整整相處了18年。格列高裏起初認為,曼德拉是一個“恐怖分子”。漸漸地,他被曼德拉身上自強自尊和深沉含蓄的氣質打動了。後來他回憶說:“我那時對他們那些黑人領袖仍持有偏見,認為像政府宣傳的那樣,他們要殺害我們的家人,奪走我們的家園,實行多數黑人統治。通過一段時間的接觸,我發現曼德拉是位天生的領袖人物,我開始尊敬他。”
曼德拉被列為羅本島的“頭號政治犯”,但他自始至終都很溫和。在格列高裏記憶中,20年裏,他隻見曼德拉發過一次火。一次,一個白人獄警譏笑曼德拉,說他是個浪費時間的“黑鬼”。曼德拉極其氣憤,他用顫抖的聲音狠狠地說:“你身上隻有這一件製服讓我尊重。別以為有朝一日你的白皮膚會拯救你。”
在看管曼德拉的15個白人獄警裏,格列高裏與曼德拉關係最融洽。他們經常在一起聊天,談各自的遭遇和各自的家庭。格列高裏回憶道:“我們喜歡獄中花園內安靜的一角,坐在一棵高大的橡膠樹下交談,互相理解,從不為政治問題爭論,彼此尊重各自的意見。”
格列高裏也很尊重曼德拉的夫人溫妮。有時候,溫妮探監時坐下來等曼德拉,格列高裏則很詼諧地說:“您的丈夫馬上就來。他正在衝澡和刮臉。為了您,他非要打扮得瀟灑漂亮不可。希望您不要在意這幾分鍾的延誤。”溫妮感到很奇怪,因為從來沒有獄警這麼和氣地對自己說過話。
曼德拉和格列高裏的共同不幸遭遇也使兩人更接近。1970年,曼德拉的大兒子因車禍不幸身亡。4年以後,格列高裏的兒子也死於車禍。這種相同的家庭悲劇使兩人經常長時間懇談。格列高裏還抽出時間為曼德拉處理家庭危機。當曼德拉因小兒子馬克加索不肯上學而焦急不安時,是格列高裏出麵硬是把孩子送到學校,以後,又送他上了大學。而曼德拉這位黑人領袖也成了格列高裏兒子的教父。他們把這份感情看作是“比親兄弟還親”。
然而,這種不尋常的友誼在白人看守中引起了種種議論。一些人說:“格列高裏和他的犯人居然成了好朋友。”格列高裏開始承受種族主義者的侮辱。他們中有的稱他為“黑人們的情人”,有的則往格列高裏家裏打匿名電話,甚至有人揚言要在街上打死他。這種種威脅使監獄當局十分緊張,他們甚至不得不為格列高裏配備保鏢。
曼德拉走後,格列高裏也提前退休,回到開普敦郊外的家裏。每當回憶起往事,笑容便會在格列高裏的臉上洋溢,他會欣慰地說:“我真為曼德拉感到驕傲!他差不多已圓了他的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