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夜君陵傾(2 / 2)

山烏檻還是道觀時,道士們便自己漂製絲棉,順便造出赫蹄來,不知是水好、還是製造過程中使了什麼妙法兒,比別處赫蹄更平整均勻,慕家商號看上了,巧取豪奪,把它買下來。像大多數道觀、寺廟一樣,山烏檻中正經修行的,也就兩三個道士而已,見事不可為,不耐煩同世俗商人爭鬥,撒手雲遊去了。剩下的道士,當初無非為找口飯吃才修道的,索性領慕家薪水、成了夥計。

簡竹買下山烏檻後,仍然把這幫老夥計留下來了,根本沒費心去替換他們。他顯然不喜歡無謂的變動、也不是那種急著要拉起“我的班子”的人。

但是在管事問題上,簡竹態度堅決。山烏檻作坊自有個老管事,已明確表示願意效忠新主子,簡竹仍然將他辭退、換上自己帶過來的管家。

他統共帶來兩個仆役:來福、來寶。一個管家簡來方。除了簡來方很快接手原來老管事的工作,裏裏外外忙碌操持,真正嫻熟大管家的架式,另兩個仆役來福、來寶,卻又沒有什麼重要職責,隻在後院閑著。別人也看不懂簡竹這叫什麼馭兵之術。

那老管事走時,自然頗為生氣,打算把重要的師傅夥計全帶走。簡竹聽之任之,隻向作坊裏公布三個條件:一,薪水不變;二,三年內絕不裁人;三,留到過年的,紅包加倍。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做生不如做熟。管事雖是“熟人”,帶出去,可就是塊“生地兒”了,能不能刨夠飯食,得兩著說。慕家一倒,整個桑邑商業頗受震蕩,有人興風作浪,如今正是泥沙俱下的時候,有個安穩塘灣避著,可不比貿貿然出去闖蕩強。再說,原管事在管事的時候,把上上下下人情都顧到了嗎?才怪!不知多少夥計半夜樂意往他祖墳撒泡尿呢!這麼著,大多數人都留下來給簡竹效力了。老管家雖然挖走了一位重量級師傅,師傅的得意門徒沒能帶走,留在山烏檻繼續幫忙維持運轉。據那師傅自己說,徒弟翅膀硬了,有想法,他管不住。可是又據說,新管家簡來方到師傅家談了一席話,他老母親便喝令他留個徒弟,在新東家這邊留條後路。

以這些手段看來,簡竹不是個沒主意的人,可是山烏檻的日常運營,他又撒手不管了。由管家出麵,把作坊工作劃分成幾大塊,又讓工人們公議立了幾個工頭,各司掌一塊工作麵,每季評定一次,工作成效高、本錢消耗少的那塊工頭,自有獎勵,優秀的工人也有獎勵。至於工作中有什麼問題,由工頭向大管家簡來方反映,簡來方拿得準的就拿了,拿不準的請簡竹示下。說也怪,簡竹又不是整天跟在工人們屁股後頭,對大小糾葛卻好像了如指掌,該準則準、該駁則駁,比官老爺判案還清楚些。山烏檻的運作,倒比從前順暢。

寶刀和兼思在漂絮這行上,一點基礎都沒有,幹了不技術活;力氣也不大,幹不了重體力活;性子還都有點好高騖遠、貪頑躲懶,寶刀一天到晚從崗位上開溜就不說了,兼思幹活也有一搭沒一搭,工頭簡直想請求簡大管家辭了他們。可惜他們是徒犯,身價銀早在“買徒”時一次支付完了,現在若辭退,虧到姥姥家,隻好咬牙切齒繼續用著,吃穿用度能克扣就克扣,以便在他們身上盡可能把身價撈回來。

山烏檻日常漂絮造絲,要用蠶繭作原料。蠶繭中有蠶蛹。絲抽了,蠶蛹留下,拌鹽椒炒了,鮮美異常,一部分對外出售,一部分作了自己人福利。這項福利,寶刀與兼思自然不能到口。哪怕平常大廚房的肉菜,工頭也舍不得給他們。兼思修養好,還罷了,寶刀嘴饞,兩日不見肉味,口裏淡出鳥來,恨不能在屋角掏幾隻耗子烤了吃——她還真試著幹過,工頭聞到味道跑過來,大叫這太惡心了,嚴令禁止。這也還情有可原,但是連寶刀打麻雀改善夥食,廚房都不肯合作,要麼不借火、要麼不借鹽,要麼幫她煮熟後、他們自己吃了。寶刀不得不氣得頓足,回屋來抱著兼思嗅來嗅去:“啊人肉……你說你給我咬一口、然後我再給你咬一口,成不成?”

兼思毛骨悚然、掙紮逃命:“你是哪兒來的大小姐?吃幾天素菜會死啊你?”

寶刀可憐巴巴眨著眼:“你以前習慣吃素嗎?”

“……”兼思語塞。他一直覺著自己以前過得挺受冷落、挺簡陋的生活,現在回頭想想呢,至少食有肉、居有屋、出有車,平常還不用幹活兒,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已算養尊處優。

“總之我要想辦法!”寶刀捶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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