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龍四年
我已過不惑之年。
是非、善惡、好壞、美醜……真的不惑了嗎?三十年的爭權奪利,爾虞我詐,心中早已沒了一塊淨土,那青春韶華,幹淨純稚全部埋藏在我麵前這單調繁重的文牘累累之中,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終究泯了當初那份純淨,將心機深深藏起,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我斜躺在塌上,瞧著眼前這年輕的軍士,笑著道:“你多大了?”軍士聽見權傾天下的我發問,有些不知所措,躬身答道:“回娘娘話,末將今年二十有四。”二十四,多好的青春年月,也都奉獻給了這偌大的宮殿,見證了一次最殘酷的洗禮。
門外,空曠的殿前廣場傳來一聲聲急促的馬蹄聲。“你聽!他來了,一定會要我命吧。”年輕軍士順著我的話,望往門外,側耳細聽,“娘娘不必憂心,我們隻是來清除叛逆的。”我搖著頭,心中笑道:“你又哪裏曉得?”那場午夜的風暴,足以使一個深愛你的男人變得瘋狂。
你那佩劍今日沾染了不少血腥吧?那我的呢?殺伐決斷的威嚴早已將那把無數人灼傷的兩柄雙刃劍耍弄的爐火純青,數十年,斬殺劍下的亡魂彷佛將這紫宸殿圍繞,在我頭頂笑看著這場血洗的鬧劇,笑看著叱吒天下的我如何加入到其中。
“娘娘!”
“婉兒!”
撕心裂肺的吼叫,震懾京城!
葉下洞庭初,思君萬裏餘。露濃香被冷,月落錦屏虛。
欲奏江南曲,貪封薊北書。書中無別意,惟悵久離居。
歲月像個神偷,一點點偷走了每個人的心思,尤其如我,再也找不回當初的那份悸動,留下的,隻是存於記憶中的幼稚。
年華於看客而言不過彈指,在自己,卻是一天天刻下的傷痕。深宮遙遙,誰為慰藉?情長寥落,為誰心開?
罷了,逝去吧!來生,不要再入帝皇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