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和高斌的生活開始變得很平靜,那種安靜的狀態是我很少擁有的狀態,那段時間,我迷戀和高斌在一起。我迷戀他給我營造的溫馨的父女氛圍。
就在我們的生活進入平靜之後,叔叔的出現打破了安寧。
我知道叔叔一定會找到我,從我和高斌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做好了被叔叔發現的準備,所以當叔叔突然出現時我一點也不感到驚訝。
我和高斌已經在一起兩個月,這個城市進入了秋天,那年的秋天經常下雨,和兩年前的冬天一直下雪一樣怪異。
那一天依然下了雨,雨很大,天空是灰色的,城市被罩在一片雨霧中。那天高斌剛把我接到了家,我們就聽到有人敲門,起初敲門聲和雨聲混在一起,我和高斌都沒有在意,後來敲門聲越來越大,“咣咣咣”,高斌家的鐵門像是有利器在捶打。
高斌去開門,一個人走進來,高斌嚇了一跳。那個人渾身濕透了,頭發貼在額頭上,雨水順著頭發一直往下流,他瞪著高斌,用一種仇視的眼光。
從他進門起我就知道他是叔叔,因為在放學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他,他躲在牆角偷看我,他以為我沒有看到他。其實我看到了,我有一種奇特的功能,隻要叔叔出現,我就能聞見他的氣味,所以那天放學之後,當我走到學校門口,我就聞到了叔叔的氣味,繼而我發現了他。
他在偷偷看我,我沒有理會,高斌來接我的時候,我跑到高斌身旁,撲在他懷裏,給了他一個誇張的親吻。
我知道叔叔一定會跟在我們的後麵,所以當敲門聲響起來時,我就知道叔叔到了。
高斌見到叔叔很吃驚,他說你是誰,為什麼來我家裏?叔叔不理他,直接走到我身邊,他拉起我的手。
“跟我回家。”叔叔說。
“我不會走的。”我堅定地說。
當我想把門關上的時候,被高斌攔住了,他要我解釋這是怎麼回事。還沒等我開口,叔叔搶先說了,他說我是從家裏偷偷跑出來的,他們已經找了我很長時間。
我冷笑起來,我說我怎麼會自己跑出來,是你們不要我了,你們把我趕了出來,把我安置在一個陰暗的小屋裏,你們好過起沒人幹擾的生活。
盡管高斌仍然沒有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但是他知道,這個男人是來帶走他的月兒,這是他所堅決不願意的,所以他堅定地關上門,在關門前他告訴叔叔沒有任何人會從他那裏無緣無故帶走我。
“因為月兒是我的。”高斌說。
我想叔叔一定被高斌的話氣壞了,他在門外大叫著,捶打著門鈴,喊我的名字,我們沒有理會他,而且我是歡快地跑上了樓,躺在大床上哼起了歌。
對於叔叔的突然出現,高斌沒有問我原因,但是他顯得很沮喪,他上了床,躺在離我很遠的地方,閉上了眼睛。我很清楚他不是在睡覺,而是在思考一些事情。我湊到他身邊,我告訴他門口的那個人是瘋子,他隻是我母親生前豢養的一個瘋子而已。
“我知道你會走的,”高斌說,“在你來的那天我就知道遲早有一天你會走。”
此時依然在下雨,雨越下越大,躺在床上,可以聽見外麵“嘩嘩”的雨聲。高斌講了一句話之後又閉上了眼睛,我想跟他聊一個關於雨的話題,我說了一聲:“雨……”
可是我發現高斌並沒有聊天的欲望,已是深夜,高斌看來是睡著了,他打起了輕微的鼾聲。
2
在我認為高斌睡著之後,我悄悄下了樓,悄悄走到門邊,我想透過門孔看一下外麵,外麵黑糊糊一片,我什麼也沒有看到,我打開了門。
一個人影閃到我麵前,我驚叫一聲,但馬上那人捂住了我的嘴,我看清楚了,那是叔叔。
“我知道你會出來的。”叔叔說。
“我出來看天上的月亮。”
叔叔笑了,因為雨還在下,天上根本沒有月亮。
“你出來是看我到底走了沒有。”叔叔說,他的聲調是愉悅的,我出來了,這說明我沒有忘記他,這是叔叔所期望的。
他讓我跟他回家,馬上就走,他說他不能容忍我跟別的男人待在一起,一刻也不能容忍了,我必須馬上跟他回家。
“那男人是做什麼的你知道嗎?他對你有什麼企圖你知道嗎?”叔叔壓低聲音喊道。
企圖?這個說法很好笑,叔叔知道的,我從來不害怕任何人的企圖,因為任何人的企圖都大不過我的企圖。
我讓叔叔回去,我說高斌沒有任何的企圖,我們已經住在了一起,每天晚上躺在同一張床上,每天晚上我都會睡得死死的,有高斌陪著我,我再也不會害怕,我還說我回去能怎麼樣,回去以後還要麵對母親的指責,還要被你們趕出家門,還要一個人睡在那所墳墓一樣的小房子裏。
我越來越激動,剛開始我的語調是輕蔑的,後來竟然變成了哭訴,而且是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