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說:“那些畫從縣城回來後我就沒見過啊,你再找找。”
丈母娘說:“我找過了,我記得放在皮箱裏的,要不放別的地方去了?”
黑狗說:“皮箱我也沒動過,你再找找吧?對了,今天下午良金把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清出去打了火堆,會不會一起燒了?”
丈母娘說:“哦,那就好,我就擔心這些東西留著會惹禍,所以來看看。”說完她虛掩了房門走了出去。
又是一陣清風過後,堂前的蠟燭恢複了它原來的亮度,不再抖動,不再忽明忽暗。黑狗和汪良金一夜睡到天亮。
第二天醒來時,黑狗知道昨晚丈母娘給他托夢呢!於是問老婆舅:“娘有幾幅畫和什麼證,你見過嗎?是怎麼處理的?”
汪良金一開始想回避這個話題,但想了想還是如實說了:“嗯,我昨天把它們與那些破爛一把打火堆燒了。”
黑狗說:“昨晚娘好像也是這麼說的。行,燒掉就好。”
……
按風俗,老人去世後兒子必須燒了七七才能離開。七七前這幾天沒事,黑狗就把汪良金帶到萌溪。老人的事都處理完了,黑狗和汪良金才有時間坐下來喝酒,邊吃邊聊。先是黑狗問汪良金那邊的情況,包括弟妹的工作啊、幾個小孩的學習啊什麼的?黑狗也和他說起了自己家裏的情況:“大女兒真鵑你是知道的,也老大不小了,前幾天就把男朋友帶家裏來了,看來就要嫁人啦。小夥子家裏條件差點,但人不錯,能幹還實在。其實隻要人勤快,其他都無所謂,東西沒有不要緊,以後慢慢攢就是。”
汪良金說:“是的,富不過三代,窮也不會過三代,窮則思變嘛。”
黑狗接著說:“大兒子陳伯明已經在村裏開了代銷店,一年到頭那點工分不愁,再幫供銷社代收代購點藥材、山貨什麼的,還有點補助,以後討個老婆過日子也沒問題。老三陳仲明是隻廢料,不是隻省油的燈。”黑狗拿起酒杯和汪良金碰了一下繼續道:“其實,這小孩我不急的,這家夥腦子好用,還不怕吃苦,以後學什麼都不會很差。老四說是送人了,但她繼父死了,她上學的事我還得管著。”這時汪瓊香忙完廚房裏的事,坐下來陪弟弟良金,端起酒瓶先給他加了杯酒,接著黑狗的話說:“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陳叔明,沒足月就生在路上,還是冬天,生下來就沒奶吃,靠點米湯喂大,前幾年又生了場大病,棺材都釘了兩次,現在看似好了,但身體還是很虛,做父母的對不起他哦,你姐夫想讓他學個補鞋手藝,這也是沒辦法。那補鞋機的事,你還得多煩點神。”
汪良金再才想起補鞋機的事,他說:“姐、姐夫,我收到姐夫的信就去托人買了,也買到了,之前一直沒貨,等貨到了又收到家裏的電報,隻是這次回來得倉促沒提到貨帶來。補鞋機的事沒問題的,回去後應該就能提到貨了,到時給寄過來,你們就放一百二十四個心好啦!”
汪瓊香給弟弟碗裏夾了點菜,道:“那就好、那就好。幾個小孩中,陳叔明安排好了就好了。”黑狗也附和道:“是哦,最不放心的還是陳叔明。陳季明和美鵑,都還上小學呢,是塊什麼料還不知道,先把書念好再說吧。”
汪瓊香道:“我看陳善鵑馬上就初中畢業了,可以學個裁縫。女孩子能念到初中就不錯了,有這麼多文化,學個裁縫也不難。”
黑狗覺得汪瓊香說的話不對,也可能喝了酒的緣故,聲音高了八度道:“不能這樣說,不管男孩女孩,能念到幾年級就念到幾年級。書越念得多越好,別的東西都可以被人家拿走,隻有書念到肚子裏是人家拿不走的。如果陳善鵑能念高中,還是要讓她念的!包括陳季明和美鵑。”
汪良金打圓場,但明顯站在黑狗一邊:“每個小孩都是老子娘心上肉,都希望有出息,但書還是多念的好。”
黑狗道:“我說嘛,我們是農村人,看不透這社會,但良金是大城市來的,他看問題總比我們遠吧。你這話,我信了!”
那晚,他們聊到半夜才撤了飯碗,聊了很多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