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各家都已經點上了燈,陳叔明把四本練習本放在胸口緊緊抱著,生怕弄壞了,腳下生風,趕緊往回走。
從周川到汪溪這五裏地都是平路,路也寬,時不時還能碰到過往的行人,陳叔明因買到幾本練習本,歡悅的心情遠遠超過了天黑帶來的懼怕。出了汪溪就開始進山爬萌溪嶺了,四周的山往中間壓擠過來,天空變得漆墨烏黑,一股寒氣襲來,陳叔明不由得打了個寒戰,猶豫一下,抱緊胸前的練習本,繼續加快了步伐往山上奔去。
“唆”得一下,一隻小動物從路裏麵竄過路麵,跳下路沿,淅淅沙沙地消失在叢林中,陳叔明身上的毛孔都豎了起來;過一會兒,“呀”一聲,一隻烏鴉伴隨著一陣撲棱棱翅膀振動,劃破夜空,消失在遠處的山坳裏;一會兒“嘩啦啦”一陣野風吹過,整座山都被吹得搖擺不定,…….一會兒踢到小石頭,一會兒踩著樹葉打滑,陳叔明一個人幾乎是帶著驚恐,跑在山間小道上。
半嶺庵是汪溪到萌溪嶺的必經之地。當陳叔明經過半嶺庵的時候,見前麵一團黑黑的影子從前麵十來米的地方“哧溜”一下閃了過去,消失在前麵牆角。“誰?”陳叔明叫出了聲,嚇得汗毛直豎,驚在原地,後悔今天出來沒帶手電筒。一個小孩子在這荒郊野外,萬一碰到大野獸,既無招架之功,亦無還手之力。黑暗中陳叔明瞪著雙眼、緊盯著剛才黑團子消失的地方,試著往前麵一步步挪動,生怕再度驚動那隻大動物。發現靠牆的地方靠著一捆東西,好像是羊角釺,一摸果然是的,就使勁抽出一根抓在手上,心想這下好了,萬一有個什麼東西,至少手中有了件“武器”,比手無寸鐵強,心裏也踏實了不少,胸一挺人也就站直了,仍然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當他快到前麵屋角的時候,那團黑影在牆角處晃動,仔細一看,原來是一條狗半蹲在地上搖尾巴。“唉!原來是你這鬼家夥!”陳叔明剛才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可能是路邊的狗見多了來來往往的人,有生人來也不再狂吠。陳叔明罵道:“要你這看門狗屁用?連叫都不叫,把我嚇個半死。”
半嶺庵到萌溪嶺中間是十八盤,據村裏老人講,新中國成立前這段路上常有強盜出沒,特別是十八盤一半叫冷水氻的地方,殺人越貨的故事可以裝一籮筐。陳叔明從大人那裏沒少聽這方麵的故事,背脊上冷汗直冒,心想,真是倒黴,怎麼連一個過路的人都沒有,要有也可以結個伴啊!現在落單的他隻能硬著頭皮往前拱。
過了石煤礦(地名),陳叔明突然發現嶺上有一縷亮光抖啊抖地往下麵來,他鬥膽拖長了聲音喊了起來:“上一麵一是一哪一個-啊-?上-麵一是一哪一個-啊-?上一麵一是一哪一個-啊-?”連喊了三聲,上麵傳來另一個聲音:“是-我-啊!下一麵一是一叔-明-嗎-?我一來-接-你-啦-!”
陳叔明一聽就知道是爹的聲音,一下子開心起來:“我-在-這-呢-,馬-上-就-到-了-!”腳下的步伐一下了輕了不少,就連剛才漆烏八黑的路似乎也明亮了許多,路兩邊時不時驚動的飛鳥和野獸全然不再覺得害怕,大踏步往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