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軍,葉秋妤,有你們的信。”
一封明顯被拆開檢查過的信件被管教丟進屋子。
破舊簡陋的小屋,好在能遮風擋雨,收拾得也算幹淨。
林父林母的待遇相比其他人,明顯好出一個層次。
畢竟隻是說錯話的領導,關係還在,不至於睡牛棚。
林母的手顫抖著拆開信封,信紙上女兒那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她原本麻木的臉龐立刻又鮮活起來。
隨著閱讀的深入,她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驚訝,逐漸轉變為憂慮,最終化為無奈沉默。
“你看看,這就是你所謂的堅持原則!看看我們的女兒!”
沉默過後,林母情緒激動爆發,將信紙摔在林父麵前, 語氣滿是責怪和失望。
林父一言不發,撿起信紙,目光在女兒那清秀的字跡上徘徊。
看完後,他的臉上自責、感慨、驕傲相互交織,
“女兒長大了……”
“我隻是覺得這樣對很多人不公平,總該有人站出來發表不同意見。”
“不公?你這是在做什麼夢!”
林母的聲音裏帶著哭腔,她指著林父的手指在顫抖,
“現在我們在這農場裏改造不說,葉倩獨自在鄉下就嫁人,你滿意了?”
“我不管,你馬上寫懺悔信,爸不是說,隻要你肯認錯,他就能想辦法放我們出去。”
林父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遠方被開墾出的田野,陷入沉思。
他知道他的行為給家庭帶來了巨大的影響,但他從不後悔為信仰發聲。
“給葉倩回信,告訴她我們一切安好,讓她不要擔心。”
“遇到喜歡的人就嫁吧,我們支持她自由戀愛。”
林父的聲音低沉而堅定。
林母看著丈夫的背影,知道他同樣承受不好受,信仰,同伴,女兒,拋棄哪一個都不行。
她歎了口氣,擦去眼角的淚水,
“希望葉倩將來不會恨你。”
……
“林軍這個人就是腦子太軸了,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革命是暴動,是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爆烈行動。”
“這句話他年輕時候吼得最響,現在尾巴長在同僚身上,他怎麼成啞巴了?”
“您別生氣,讓他好好想一想……”
“他想得通個屁,按規定,把他信給截了。還有,這個月多給葉倩寄點錢……”
“唉,身不由己……”
老人挺拔的身子微微佝僂,看上去有些無力。
……
鄉下的林葉倩並不知道這一切,她正和顧晟鬧著脾氣。
昨晚她去顧晟家發現顧晟沒回來,還是她給顧晟家人說的去幫軋鋼廠司機開車。
躺在床上夢林葉倩都在想顧晟還沒回來,會不會遇到劫道的,是不是出什麼意外。
“別生氣嘛,我這不是一回來就來找你了嗎?”
顧晟把剛摘的一簇野花捧到林葉倩麵前,
“我還趕著下午去上工,晚上帶你去個好地方。”
剛摘下來的花兒,嬌媚明豔,林葉倩羞澀接過,將散發捋至耳後,
“那你可不準有什麼壞心思。”
顧晟大呼冤枉,而後壞笑著問林葉倩什麼叫壞心思,被少女追著打鬧。
“郎才女貌!”
“傷風敗俗!”
田埂裏的劉小麗和周全幾乎是同時出聲,當然,有人是笑著感歎,有人是咬著牙從齒縫中擠出來的嫉妒。
傍晚下工,顧晟本想領著林葉倩回家吃飯,無奈小姑娘臉皮薄,沒有正當理由不願上門。
隻好約定飯後在村口集合。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顧晟站在路口,習習涼風吹過,卻沒吹散內心忐忑。
兩世以來,這還是顧晟第一次約姑娘,在得到那本書之前,自己也不過是普普通通的打工牛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