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順治與小六子回到宮中,一進禦花園就見到多爾袞一臉威嚴地站在路邊等候。
順治心虛地匆匆上前,口中呼道:“十四叔!”
多爾袞二話不說,乘順治馬步未站穩舉起順治要摔:“腰如蛇行腳如鑽!”
順治機警閃避,以巧破千斤,化險為夷並反擊:“手如流星眼如電!”
“手是兩扇門!”
“全憑腿贏人!”
隻見兩人你來我往,邊唸口訣邊出招要將對方摔倒在地。一輪對摔,二人不分勝負,雙雙倒地,都哈哈大笑起來。
多爾袞看著日漸成熟的順治不禁讚道:“皇上資質聰敏,青出於藍,隻是還欠了一點力量!”
順治朗聲一笑:“多謝十四叔教導!朕一定會勤加練習,培養力量,蓄勢待發!”
多爾袞起身為順治拍去身上泥塵,笑問道:“外麵好玩嗎?”
順治麵露興奮高聲道:“好!多虧十四叔鼓勵安排,漢人說得沒錯,讀萬卷書不如走萬裏路!朕這次微服出巡,真的見識了很多!”
多爾袞露出好奇的表情:“洗耳恭聽!”
順治朗聲道:“八個字!與民同樂!化險為夷!”
多爾袞一怔,不解其意。
順治滔滔不絕地說道:“市集的元宵佳節真的比宮中還熱鬧!朕運氣不錯,先抓了個毛賊,還在賭坊贏了白花花的銀子,可惜賭坊的人眼紅朕,讓打手追殺我們,朕算是大開眼界了!”
多爾袞慶幸歎道:“幸好皇上平安回來,不然你皇額娘一定要了我的命!”
順治不禁緊張問道:“皇額娘知道我出宮了嗎?”
多爾袞幹咳兩聲,沒有回答,反而問道:“皇上可有遇上特別的人呢?”
聽到這個問題,又勾起了順治的興趣:“十四叔怎麼知道?朕交了個很有趣的朋友,一起喝酒作樂,一起亡命街頭,還睡到一塊兒呢!”
多爾袞猛地咳嗽了幾聲,一口氣幾乎接不上來:“什麼?睡到一塊?這……成何體統!”
順治不以為然:“朕跟英俊兄促膝夜談,聊到睏了自然靠著睡了!”
多爾袞不禁疑惑:“英俊兄?不是個女的?”
小六子見多爾袞看向自己,急忙提醒道:“皇上,還有吳姑娘呢?”
順治這才回想起來:“嗯,對了!不過她早早就睡,人又害羞,聊上幾句就臉紅。”
多爾袞緊張追問:“那你覺得她如何?”
順治想了想說道:“我覺得她很普通,真不明白英俊兄為什麼好像很喜歡她似的……十四叔怎麼會問起吳姑娘?”
多爾袞幹笑兩聲,隨口敷衍道:“就是關心皇上出去認識些什麼朋友,嗬嗬!”
這時隻聽見宮中太監一聲高喊:“太後駕到!”
但見玉由蘇瑪攙扶著手臂,緩緩朝順治和多爾袞走了過來。
順治連忙下拜行禮道:“兒臣向皇額娘請安!”
玉兒故作冷淡斥責道:“皇上一整天不來請安,心裏還有皇額娘嗎?”
順治一怔,擠著眼睛望向多爾袞求救。
多爾袞連忙上前解釋道:“太後,是臣提議皇上閉關靜修,皇上太專心了,才忘了跟太後請安,請太後恕罪。”
順治順勢附和道:“對,兒臣一時疏忽,請皇額娘勿怪!”
玉兒與多爾袞早有默契,自然不再多問:“哀家要皇上看的《孫子兵法》,覺得如何?”
順治心虛,支吾道:“嗯,挺有道理的……”
玉兒毫不肯讓地看著他:“孫子曰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皇上能解嗎?”
順治苦苦思索,多爾袞看在眼裏,急忙出言提醒:“就是先把自己立在不敗之地……”
順治得了提示,連忙接上:“再靜待時機,戰勝敵人!”
玉兒麵色一沉,斥道:“治兵者必讀《孫子兵法》,皇上手下兵將千萬,怎麼還不好好用心?”
順治心有不滿,嘀咕道:“朕又不打仗,讓將士去讀不就成了?”
玉兒見他如此不長進,更是心焦:“治人如治兵,孫子的心計謀策博大精深,皇上多讀有益……”
順治不耐煩地打斷玉兒:“不就是爾虞我詐,大家騙來騙去?朕不喜歡!皇額娘怎麼偏愛這害人的書?”
玉兒心中動怒,嚴肅道:“哀家不是教你害人,隻想你知道人心陰惡!你年紀輕輕的就坐擁天下,多少人對你的皇位虎視眈眈?”
多爾袞見形勢不對,忙勸道:“好了,皇上心性單純,還不懂欣賞此書的奧妙之處!皇上文才還有待改進,可拳腳功夫卻練得不錯!小子,咱們再來一回?”
話音未落,多爾袞突然出招,順治驚險避過,連聲大叫:“十四叔又來突襲!”
多爾袞哈哈大笑:“兵不厭詐,攻其不備,都是孫子教的!誰讓你不好好讀書?”
順治氣結,和多爾袞拳來腳往,倒是親密無間,全然不似麵對玉兒時那般拘束。
玉兒看著這樣的情景不禁搖頭苦笑。
夜色沉寂,紫禁城的慈寧宮中還不時傳出朗朗讀書聲。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順治一邊念著一邊偷偷打哈欠,顯然已經是累了。
他偷眼看了看閉目聆聽的玉兒,試探著問道:“夜深了,皇額娘該歇了,兒臣明天再唸吧?”
玉兒睜開眼睛,微微一笑:“哀家不睏呀。”
順治忍不住叫苦道:“可是兒臣睏死了,站著都能睡著了!就算硬撐著唸下去,保證不到明天都忘了清光,白費皇額娘的苦心!皇額娘,你就行行好,饒了兒臣一回吧!”
玉兒略一沉吟:“哀家出一道題,皇上若答得好,就讓你休息。”
順治若獲大赦,強打精神答道:“好!”
玉兒淡淡看著順治道:“儒家雲為君子者,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皇上覺得有理嗎?”
順治忙不迭答道:“有理!說得極是!聖人說的準沒錯!”
玉兒收起笑容,認真地看著順治:“那皇上自問,你能做到多少?”
順治狡黠地一笑:“這是第二道問題了!”
玉兒不禁皺眉,不依不饒地看著順治。
順治無奈答道:“兒臣連修身也做不好,遑論齊家治國平天下!”
玉兒歎了一口氣:“皇上倒有自知之明呀。男孩兒心野難定,娶妻成家以後,才會懂事成熟,才是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
順治聽著這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已猜到玉兒弦外之音:“皇額娘繞了半天,還不是繞回選秀上去?兒臣已經答應了選秀,皇額娘還有什麼不滿意?”
玉兒皺眉:“哀家就是不滿意你這態度!”
順治默默聽著,不自覺地把玩著戴在尾指上的銀指環。
玉兒見他如此玩世不恭,隻能再次叮囑道:“你舅舅非常重視你跟靜表姐的親事,皇上不能掉意輕心,以免影響和科爾沁的關係!”
對於玉兒如此幹涉自己大小事物,順治本就不滿,如今聽了這樣的話,忍不住搶白道:“皇額娘當年入宮,嫁的是先帝,還是大金國?朕現在要娶的,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國家?”
玉兒一怔,不禁想起年輕時種種愛恨情仇。
然而往日之事不可追,活在當下才是最要緊的。
玉兒歎了一口氣:“今晚到此為止吧。”
選秀當日日頭正好,一列打扮秀麗的官家少女在一名內侍公公的帶領下緩步走入宮中,苑寧也在這隊伍裏,好奇地打量著四周的景物。
其間排在苑寧身後的一名少女好似不滿自己位置靠後,快步上前,一下排到了隊伍的最前頭,隻因有人認得她是朝中重臣鼇拜的外甥女,也沒有人敢做聲。
苑寧見勢也插到隊伍前麵,領著這隊秀女入宮的盧公公見了,略有微詞的模樣,苑寧立刻乖巧地塞了一錠銀子到公公手裏。
盧公公收了銀子,自然再無多話,笑著領著一隊人進了宮殿的回廊。博果爾正從回廊對麵的院子路過,一眼便瞧見了排在隊伍第二個的苑寧。
他見苑寧麵熟,皺眉略想了想,思及在宮外遇到過的“英俊”,很快便恍然大悟地一笑:“原來是他啊!”
而此時順治坐在尚書房內,卻是無心看書,把玩著小指上銀戒,心心念念想著的還是在宮外偶然遇見的英俊。
浮想起那一夜他們並排隔水而眠,順治不禁癡癡笑了起來,隨即又如大夢驚醒般打了自己一巴掌,自責不已:“朕在幹嘛?怎麼偏想起他來?”
心中湧出一陣不安,順治連忙把小指上的戒指脫下丟到一邊,強迫自己道:“別再想啦!”
然而振作精神重新翻了幾頁書,卻總是心神不寧,順治又忍不住去找那剛丟開的銀戒指,拾起銀戒指,珍重藏起。
這時突然聽得門外小六子通傳道:“稟皇上,襄親王求見。”
順治一喜,立刻向外叫道:“博果爾快進來!”
“臣弟叩見皇上。”博果爾入殿行禮後,抬起頭發現順治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禁問道:“皇上沒睡好?”
順治忍不住歎氣:“朕自宮外回來,總是睡不著,睜眼到天亮!”
博果爾眼珠一轉,表情微妙地笑道:“皇上一定在害相思了!是誰家美女害苦了皇上?”
順治腦中一個身影突然閃過,不免尷尬反駁道:“朕哪有害相思?朕用功讀書,滿腦都是皇額娘逼我讀的聖賢書!”
博果爾朗聲笑道:“食色性也,也是聖人教誨呀!”
順治白博果爾一眼,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辯駁的話,隻得默認了。
博果爾見狀笑道:“皇上召那美女進宮就是了,何苦自尋煩惱?”
順治聽了這話眼神一亮,隨即又立刻哭鬧地搖頭道:“還是使不得!”
博果兒不以為然:“你是皇上,哪有使不得?”
順治欲言又止,終於覺得不吐不快,壓低聲道:“他……是個男的!”
博果爾震驚,大叫道:“男的?”
順治急忙豎起手指比在嘴邊示意博果爾小聲點:“噓!你得替朕保守秘密,不然朕……顏麵何全!”
博果爾還是震撼不已,驚疑不定地看著順治:“天下美女多的是,皇上怎麼偏愛這調兒?”
順治也是一臉無奈:“朕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犯了什麼毛病,對英俊總是念念不忘……”
博果爾聽到這個名字瞬間明白了幾分:“英俊?就是帶你去賭坊的少年?”
順治歎息道:“不就是他嘛?朕真想再見英俊,跟他傲遊天下……唉,如果他是個女的,該多好呀……”
博果爾心中暗笑順治這個笨蛋,竟然沒有發現那個“英俊”是個女的,此刻還成了待選的秀女!
博果爾故意不點穿,好言安撫道:“皇上隻是深宮寂寞,難得交了新朋友,特別想念而已!”
順治將信將疑:“真的?朕不是有那毛病?”
博果爾朗聲一笑:“當然了,皇上隻要看過剛進宮的秀女,保證將那英俊拋到九宵雲外!”
順治稍感釋然,撫著胸口鬆了一口氣。
這時博果爾心中燃起另一個念頭,故意做出欲言又止的樣子說道:“說到秀女,臣弟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皇上能成全。”
順治一怔,隨即明白地賊笑道:“你也……食色性也了?”
博果爾爽朗一笑:“皇上英明!臣弟看上了一個秀女,求皇上恩準賜婚。”
順治大方地一揮手:“從小到大你開口的事情,朕有哪回不答應的?那些秀女一大群一大群的,你隨便挑,挑多少都沒關係。”
博果爾心中暗笑,恭恭敬敬地拱手道:“謝皇上。”
經過宮內掌事嬤嬤對秀女身量,容貌,體態,禮儀方麵的初選篩檢後,剩下的數十名通過篩檢的秀女齊聚靜怡軒,聽候訓示。
盧公公看著分列兩排的秀女高聲道:“恭喜各位小主通過了初選!接下來的就是皇太後和皇上的選閱,看中的,就留牌子;沒選中的,就撂牌子,可回家自由婚嫁。”
聽著盧公公的話,宛寧心中充滿憧憬,恨不得馬上成皇後,急忙追問道:“敢問公公,留牌子的可就是選上了?何時能得皇上寵幸,正式冊封?”
見宛寧如此直接大膽地提問,一眾秀女都吃了一驚,竊竊私語打量著這個無禮的丫頭。
宛寧見大家對自己指指點點,不以為然道:“怎麼了?我問的問題,不都是你們想問的嗎?”
盧公公輕咳了幾聲,說道:“安靜,安靜,留牌子的還得住宮觀察,才確定名份;至於寵幸……這可難說,得看你們的造化!”
秀女們一聽這話,不禁又是議論紛紛,都為自己接下來的命運忐忑不安。
就在這時,靜怡軒的大門左右分開,但見一直未列隊中,也不曾經過嬤嬤初選的靜兒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
靜兒容貌出眾,氣質華貴,頗有雍容之氣,一眾秀女的眼光紛紛集中到她的身上,不僅在猜測她的家世身份,更是不滿她如此招搖。然而她靜兒麵對這些不善的目光視若無睹,穩穩地向前走到盧公公麵前,微微福了一福。
“靜兒來晚了,請盧公公恕罪。”
對秀女們向來不假顏色的盧公公見了靜兒,卻是格外尊敬地行禮作揖:“奴才隻是在解釋宮裏規矩。靜兒小主一路勞累了,請先回房休息!”
靜兒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既是聆聽公公教訓,靜兒自然也要留下好好學學。”
說罷,靜兒便朝著右麵的秀女隊列走了過去,短短的距離卻走得步步生姿,讓人望塵莫及,十足大家閨秀的模樣。
苑寧在隊伍裏看見靜兒,也是吃驚不小,不想她元宵夜偶然宰到的“肥羊”,竟然如她一般,也是一名秀女!如果被她發現了就壞事了,苑寧這麼想著,不自覺地往隊伍裏縮了縮。
靜兒走到隊伍裏,隨意站到了鼇拜外甥女祥如的身邊,不想這祥如霸道慣了,早就看不順眼靜兒那副備受矚目的姿態,不待她站穩,就用力地撞了她一把,靜兒踩著馬蹄底鞋一下站立不穩,竟然驚呼著朝前撲倒了過去。
眼見靜兒就要摔倒,站在祥如另一邊的苑寧眼明手快伸手一扶,這才將她扶住。
靜兒扶住苑寧站穩身子,這才收斂了心神,感激地看向苑寧,卻驚覺苑寧如此熟悉!
苑寧也注意到靜兒在打量自己,急忙鬆開手縮回隊伍,不再與她對視。
經過教習嬤嬤和盧公公的一番訓示,教導了宮中一幹規矩後,終於可以進入偏殿用膳,本就緊張的秀女們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偏殿裏設有幾張紅木圓桌,每張圓桌各備了八張小凳,見苑寧在一桌坐下後,靜兒也趕緊在她身邊坐下,總是覺得她十分熟悉,不自覺就想與她多說些話。苑寧眼見躲不過,也隻得乖乖地低頭少說話,以免穿幫。
這時幾名太監魚貫而入為各位小主端上雕花紅木餐盤,每一個盤子上都是一葷一素一湯三樣精致菜肴,唯獨到了靜兒這裏,盧公公親自為她端上了兩個餐盤,菜式比起其他秀女精致不說,更是添了一道燕窩蓮子羹。
同桌的祥如見了,自是不悅,偏生她又霸道,自然不會忍氣吞聲,直接對靜兒無禮叫道:“你使了多少銀子,才有正主子似的待遇?”
靜兒哪裏經過如此陣仗,隻得對著盧公公淡然囑咐道:“公公,請你把這菜撤走。”
盧公公如此安排本就是受了上麵人的囑托,自然不打算理會祥如挑釁,隻做沒聽見就罷了,不想這靜兒小主也要自己把菜撤走,一時愣在原地,左右為難。
苑寧靈慧,自然猜得到這其中的原委,低聲對靜兒說道:“我看他一定是收了你家人的銀子,不好意思不做事!你就別為難人家了。”
靜兒對苑寧本就有好感,聽了她這話自然乖乖領受,不再多言。不想那祥如卻是一肚子怒氣心有不甘,趁著盧公公送完吃食,領著小太監出去之際,起身拿起桌子中間的茶壺要倒,卻故意在靜兒麵前將茶壺打翻!
隻聽見靜兒“哎呀”一聲驚叫,麵前的飯菜和身上的衣物都被打濕了一大片,苑寧在一邊看得真切,忍不住站起身為靜兒抱不平:“你是故意的!”
祥如生於武將家,在家中已是跋扈慣了,哪裏會怕這種場麵,對著苑寧冷笑侮辱道:“忠犬護主了?”
苑寧氣得滿臉通紅,卻強忍著在心中不斷提醒自己秀女的身份,靜兒也站起身來息事寧人道:“算了,別鬧大了!咱們到那邊坐去!”
苑寧憤憤然起身,和靜兒兩個人端著餐盤獨自坐到了另一桌。
宛寧掏出手帕為靜兒擦著身上的水漬,不忿地嘟著嘴喃喃:“不就是鼇拜的外甥女,有什麼了不起?”
靜兒見苑寧率真可愛,也不禁笑著附和道:“就是!”
苑寧見靜兒連說句別人的閑話都放不下大家氣質,忍不住試探著問道:“你呢?你肯定大有來頭吧?”
靜兒不喜張揚,也怕苑寧與自己生分,隨口掩飾道:“也沒什麼……如你所說,隻是家裏人多花了點銀子。”
宛寧狡黠地眨眨眼睛:“我看你這幾次的待遇,起碼送了兩塊金磚吧?”
靜兒淡淡一笑,隨即打量起苑寧,其實她剛剛就有察覺苑寧和英俊相似,此刻更是覺得連神情都一模一樣,忍不住問道:“請恕我冒昧,妹妹你有親兄弟嗎?”
宛寧一驚,知道還是被發現了,戒備地反問:“怎麼了?”
靜兒猶豫著說了出來:“實不相瞞,前天晚上,我碰到一個長得跟你一模一樣的人……”
苑寧見已經瞞不住,腦經一轉,隨口胡扯道:“哦,你看到的那一個肯定是我雙生的哥哥英俊!”
這邊的靜兒聽了卻是又驚又喜:“怎麼,你是英俊的妹妹?真巧呀!”
宛寧敷衍地幹笑兩聲:“是,真巧!”
靜兒看著苑寧天真地笑道:“原來你跟英俊是鳳龍胎,難怪一模一樣呢!我跟你們兩兄妹真有緣份呀!”
苑寧隻盼著靜兒早點把這事忘掉:“你跟我哥隻是萍水相逢,別往心裏放。”
不想靜兒聽了這話,卻是突然一愣,開心的笑容漸漸暗淡了下去,許久才歎了一口氣道:“不,我這一生恐怕都忘不了他!”
一語聽得苑寧大驚,差點沒把飯粒從鼻孔裏噴出來。
用過午膳,盧公公便帶著一眾秀女來到禦花園中,一個一個讓畫師畫像,一是為了宮中存檔,二也是為了讓順治爺先行挑選容貌出眾的秀女。
秀女們都知道這畫像關係到自己的命運,自然格外上心,塗脂抹粉,收拾衣衫飾品,在禦花園中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祥如第一個畫像,她生性大膽,此刻更是不顧非議地擺出一個嬌嬈扭腰的姿勢,對著畫師回眸一笑,媚笑道:“大師傅,我這樣子好看嗎?”
畫師見她如此不守禮,自然是不敢直視,不假詞色地抱怨道:“你別動呀,你這樣擠眉弄眼的,我沒法畫呀!”
祥如一愕,聽到身後有嘲笑之聲,惱羞成怒地斥罵道:“怎麼,你是太監呀?那你把我畫得美一點,不然要你好看!”
畫師冷冷回道:“奴才畫像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怕犯欺君之罪!”
祥如不禁氣結。見她受辱,苑寧也覺得痛快,偷笑不已。
輪到苑寧畫時,她也特意跑到畫師前麵遞上一錠銀元寶,不想畫師一臉冷傲道:“奴才不缺錢,謝小主美意了。”
宛寧吃了閉門羮,隻好本分地回位盡量擺出美態,心裏卻七上八下總是不安寧。
輪到靜兒畫時,她既不想別的女子那般刻意妝扮整理衣飾,也不擺出各種獻媚姿態,隻是安安穩穩地坐在椅子上。
畫師見了不禁奇怪:“小主你就這樣坐著?畫側麵還是正臉?”
靜兒淡然一笑:“大師傅,你愛怎樣畫就怎樣畫,反正你畫工如此出色超凡,定能把我美好的一麵畫出來。”
畫師聽了這話甚覺受落,見靜兒儀態不凡,知她今後必然成為人中龍鳳,不自覺更認真了幾分,將靜兒美態盡然紙上。苑寧在一邊偷偷看了,更是憂心。
一時間,所有秀女都已經畫畢,畫師將一張張畫晾幹卷好,抱著畫卷準備離去,苑寧見狀,突然有了主意,快步走向畫師,假意道:“先生,盧公公有事想要請教你呢。”
畫師聽了這話好生奇怪,抱著畫卷躊躇不定。苑寧連忙催促著接過他手中的畫:“你趕快去,他說有重要事呢!這畫像我先替你拿著,快去呀!”
畫師不疑有他,將畫都交到苑寧手中,趕緊走了過去。
宛寧看著他快步離開的背影,得逞地偷偷一笑。
夜裏在慈寧宮中,玉兒將今日所有秀女的畫像一張張在宮中攤放擺開,喚來順治挑選。
玉兒指著一幅一幅的畫像為順治解說道:“這些秀女都是細細挑選過的,你來看看。”
順治對選秀根本無所謂,愛理不理地看也不願看一眼:“畫像作不得準!”
玉兒看著他微微皺眉,隨即喚道:“蘇瑪,召所有秀女來讓皇上挑……”
順治一聽更是怕煩,連忙喊:“不必了!兒臣看畫像就好!”
草草地一張張看過,順治隻覺得眼暈,沒有一個特別合意的人入眼。
玉兒見順治看著畫像皺眉,探問道:“皇上喜歡哪一個?”
順治敷衍著隨口答道:“每一個都好,眼睛鼻子嘴巴都不缺。皇額娘喜歡就好。”
玉兒聽了這話不免生氣:“皇上可有仔細看?這是皇上的終身大事,也關乎人家女兒的幸福!不能鬧著玩!”
順治不耐煩地回道:“知道了知道了!把畫像都送來兒臣的寢宮掛起來,兒臣晚上再看,行了吧?兒臣得去練騎射,告退了。”
順治說著便向玉兒揖身行禮,轉身快步離去了。玉兒看著他的背影隻能歎息,卻是無可奈何。
蘇瑪見狀也隻能勸慰道:“格格別急,讓皇上慢慢挑,免得挑錯了人,就像當年格格……”
見玉兒臉色不快,蘇瑪趕緊把話打住,玉兒微微歎了口氣,隨即翻看著手邊秀女的畫像,突然看到靜兒的畫像時,卻是一愣。
隻見靜兒在畫中沉穩如蘭,氣質甚佳,遠遠超脫於旁人,卻不知為何臉上無緣無故多了一顆大痣。
蘇瑪見玉兒盯著畫像看,也不禁探頭,疑惑道:“這不是靜主子嗎?這畫師也太不小心了!怎麼會多了一顆痣?”
玉兒在這深宮多年,如何不能洞悉這些齷蹉計量?
這麼想著,玉兒歎息道:“不是畫師不小心,是有人別有用心吧?”
看來這些看似懵懂的秀女中,也不乏精於算計之輩,真是叫人不得不防。
如此又過了一日,皇上未曾召見,秀女們便隻是終日裏在靜怡軒住著,學習些宮中禮儀,歌舞樂器。
然而靜兒今日卻是格外不舒服,苑寧見她臉色蒼白,便扶著她先行去了臥室休息。
待安頓靜兒躺下後,出了寢室苑寧卻遠遠瞧見玉兒和蘇瑪朝這邊走了過來,她雖未見過玉兒,但見那身華服和雍容氣度也猜到了,趕緊躲到了一邊的門廊後。
但見玉兒來到靜兒寢室前推門走了進去。
苑寧不免吃驚,貼著靜兒寢室的窗戶上偷聽著裏麵的動靜。
“皇太後吉祥……”
但聽得靜兒起身行禮,就聞得玉兒回道:“這裏隻有咱們姑姪倆,不必區禮了。聽盧公公說,你身體不舒服了?”
躲在外麵的苑寧不禁大吃一驚,她一直猜想靜兒定是大有來頭,沒有想到靜兒竟然是當今皇上生母的侄女!
再細細一聽,無非是玉兒囑咐靜兒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之類家常關切的話,然而其中一句卻是叫苑寧聽得差點叫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