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曉得當時何以跑得如此之快,至少普通人無法辦到。多年後人事已變,物是人非之時我曉得了我遠遠不隻是芸芸眾生中理應生老病死的一員的時候,那當然不會是現在這樣的光景。
我當時以為我隻是秉著阿苑希望我能夠活下去的信念。
我的衣裙撕裂了開來,迅速地越過灌木叢,我從未想過我的運動細胞能有如此之好,這讓我在很久以後折心笑我笨頭笨腦笨手笨腳之時得以保全自信。
真是慚愧,我當時隻有想著要活下去。
然後我感覺到肩部穿透的疼痛緩慢而又不可忽視地炸裂開來。
原來我還依舊是個普通人。我看見刀刃在陽光底下閃爍著銀白色的光從肩胛處貫穿而出。
還是沒有感覺到疼痛,隻是近乎絕望的被人就著刀刃向後扯去,約莫後退了四五尺染滿血色的白刃才從我的肩部滑出。
然後我就這麼仰麵躺倒在草叢中,甚至還勉力從腦袋底下取出一塊墊的我不舒服的石頭,我看著日光,覺得煞是刺眼,像是四歲時二娘用來紮我的簪子上的珠花一樣,我甚至覺得我的鮮血就像是阿苑護住我時她的胳臂上流下的鮮血。
看著迎麵落下的刀刃,我沒有動,或許是因著一種名為恐懼的玩意兒。
“住手!”飛來的石子兒打偏了即將結束我生命的那人的手。真是俗套,我在多年以後憶起這個生死攸關的時刻時仍這麼想。
慚愧我當時仍然很俗套地希望那是個白衣翩翩風華絕代的少年。可惜那聲音如同銀鈴一般清脆。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這群惡徒膽敢如此行凶傷人!”
我在地上也被噎了一下,這是什麼世道,還有人可以說出如此俠肝義膽的話。
那是個十分動人的女孩,雖然著了無比缺憾的男裝依然十分動人,細膩光潔的皮膚乍看之下就像是養尊處優的人家的孩子。
我覺得動人,那些似乎是要殺我的黑衣人自然也覺得是。
一群人中立刻就有人把持不住了向那女子圍攏。
“莫誤了事,速戰速決。”黑衣人中似是頭目的人橫刀示意別人住手。
“江湖人繁雜事諸多,此是我門派中的私事,如若柳姑娘不想惹著了一身腥,還請給個麵子。”
那青衣女子星目圓睜“你們這是在騙鬼麼,葉門何時招收了女弟子,一堆人欺負兩個小女子,大男人的臉皮不要了麼?!”
黑衣人似乎也不想無端生事,擺了擺手,於是懸在我頭頂上的那把大刀又要落下。
片刻之後,又被打歪手的某位終於怒了,舉起佩刀就向那女子衝了過去。那女子利落地躍起避過一刀,轉身似是一個鷹抓撓了過去,趁著對方退避之時擲出了什麼東西,霎時那黑衣人就滿麵青腫。
“嗬,葉門就不過如此麼。蒼浮手下的人真是越來越不知深淺,你們是想和我師父翻臉麼?”
“柳姑娘不要怪罪,這女孩暫且給你好了。”
那小頭目又揮了揮手,一批人馬迅速隱沒在路旁。